林玥的脸色不太好。
他有些狼狈地将头上的拖把头摘下来，双手撑住两边的围挡，这才从沥水桶中勉强起身。
“拜托，”林玥走到阎流星跟前，“任谁看到有个女生站在男厕所里都会吓一跳吧，想确认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啊。”
“你要是眼神不好就去挂眼鼻喉科，”阎流星理直气壮，“再说了，如果我真的是女生，你就更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啧……跟你讲不通……”
“你说什么？”
“好啦好啦，你们都少说两句，以和为贵，以和为贵。”眼看着势头又要不对，刘梓旭急忙出来打圆场，“阿May，赶紧过来给林玥上妆，衣服也要稍微调整一下。”
等人走远了，阎流星默默走到刘梓旭身边：“那人什么来头？真嚣张。”
刘梓旭看了阎流星一眼，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最后还是选择了不说，介绍道：“林玥，比你也就大三岁吧，和我同龄，在圈子里算是比较出名的，案子多，单价高，能挣钱，各种风格都能驾驭。”
“能挣钱？那是能挣多少钱？”
“嘿，看不出来小少爷还挺爱钱。大概吧……这个数。”刘梓旭朝阎流星比出五根手指。
“一年？”
“不不不，一次。”
阎流星震惊了：“他一个小混混居然挣得比我家都多？”
“嘿，你家是正经人家，自然是会清贫一些，这两者不能比，”刘梓旭朝林玥的背后抬了抬下巴，“你啊，别跟他计较这么多。虽然他满耳朵钉子，但其实人不坏，还挺仗义的，只是平常行为举止随意惯了，可能让你觉得有些轻浮，后面习惯了就好。”
“习惯？我为什么要习惯他？”
“因为啊……”刘梓旭一把揽过阎流星的肩膀，“他是我的好搭档，好哥们，他很厉害的，以后多的是合作和相互学习的机会。”
接下来的准备工作中，阎流星总是忍不住看向林玥的方向。
尽管初次见面的印象很不好，但林玥打扮起来确实是人模人样。加上刘梓旭给他的背书，让他不禁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好奇。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刘梓旭的一声喊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也不知道管家对面的人都说了什么，只见刘梓旭强行压低了声音，说：“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总不能回回都这样吧……上次是急性盲肠炎，上上次是食物中毒，再上上次是狗毛过敏，这次是什么？你回头跟她讲，没有下一次，因为我们再也不会合作了。”
刘梓旭这头挂断电话，林玥在化妆台前吹起了口哨：“我早说她不靠谱，你偏不信，还让她鸽你这么多次。”
“别那么多废话了，”刘梓旭正心烦意乱，对一旁的社员说，“联系一下其他模特，看看有没有人可以过来救场。”
林玥已经做好准备，在现场到处晃悠，最后晃悠到刘梓旭的管家前，双眼盯着宽大的屏幕，不知道看什么看得入了迷，和一旁的刘梓旭讨论了起来。
两人一抬头，正好对上阎流星的眼睛。
怎么了？阎流星一脸问号。
刘梓旭走了过来：“流星，有没有意向尝试一下？真的，你很合适。”
“合适什么？”阎流星感受到林玥投射过来的目光，猛地反应过来，“那可是女装！”
“无论是广告还是戏剧，反串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就这一次，你就当帮帮学长，好不好？临时找模特真的很难，万一赶不上进度，这个单子就黄了，得赔钱。”
“……这么严重？”
“可如果过关了，不仅不用赔钱，我还能给你开双倍……不，有可能是去到四倍的工资。”
阎流星还是有点犹豫：“会被看出来的吧。”
刘梓旭：“你要相信化妆老师和我们的后期。而且我们这次拍的是明年春季的衣服，宽松，而且一点都不暴露，你不用担心身材的问题。”
这相当于是把饭喂到了嘴里，阎流星似乎没有不吃的道理，点头答应了。
试衣很顺利，按照之前发给客户的方案，阎流星被套上了亚麻色的羊毛卷长发，和喷了银发的林玥站在一起，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真有趣。”林玥对他笑道。
哼，果然还是轻浮。
阎流星不理他，仰头走了。
阎流星虽然会给人拍照，但做模特被人拍，这还是头一回，一时之间，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尤其是穿着女装，整个人更加不自在。
刘梓旭头疼。人是他找回来的，得想个办法。于是，他示意林玥先拍男装单人照的部分，让阎流星先在旁边看。
两人前后脚出入置景，擦肩而过的瞬间，林玥在阎流星耳边轻声低语：“好好学，别拖后腿。”
阎流星不屑于他的提点：“是你得好好教，别误人子弟。”
林玥笑笑，没有再回嘴。
事实确实如刘梓旭所说，林玥很会拍。
他很清楚自己好看在哪里，身上的衣服都有哪些细节，利用最适合的角度和动作，将这份质感尽可能地放大。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很帅。
林玥：“看明白没有？”
清晰地感受到差距，阎流星的气势忽然弱了下去：“算是……看明白了吧……”
林玥冷冷一笑：“来吧，搭档。”
最开始的一组照片，设计的是两人没有互动，各看各的镜头。
阎流星学习能力很强，只是看了林玥的其中一组单人照就已经把握到了精髓，想酷就酷，想甜就甜，精准拿捏。
可一旦加上互动，麻烦就来了。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死对头，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主打一个，客户想要什么，他们就缺什么。
“怎么？没谈过恋爱？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里？”林玥挑衅着，将阎流星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阎流星抗拒得往后缩了缩，皱起了眉头，似乎强忍着巨大的不适才没有把他推开。
林玥大概觉察到了这一点。
他沉思片刻，随后放开了阎流星，并同他拉开距离。原本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认真。
林玥：“流星，刚才在洗手间的事情是我不对。”
“诶？”阎流星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
林玥：“我冒犯到你了，对不起。也许是我的态度或者言行让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过借工作之便，或者是前辈身份什么的对你施压，对你图谋不轨。如果你觉得难受，我们可以随时停下来，你不用勉强自己。这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
阎流星看着林玥脸上的神情，忽然想起刘梓旭对林玥的评价：
——虽然他满耳朵钉子，但其实人不坏。
阎流星轻轻闭上眼睛，深呼吸：“没关系，我可以的。”
刘梓旭见状，上前来直接指导。
“流星，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两人一起捧着向日葵，然后看着花微笑，好，很好。”
“然后目光上移，把林玥想象成你喜欢吃的东西。”
“喜欢的东西？”阎流星天真且认真地想了想，“巧克力？”
林玥笑了：“那我可不够黑。”
“白巧克力？”
“好，很好，就是这个笑容。”刘梓旭按动快门，“再来几张。”
“下一个动作，很好……”
“前面的都差不多了，现在是最后一个动作，要进阶了哦，林玥托住流星的膝盖窝，从下面将他抱起来。流星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把双手搭在林玥的肩上。”
“这样？”林玥微微蹲下身体，按照刘梓旭的指示，一把将阎流星抱起。
对于阎流星来说，过往，只有他这样抱小孩，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抱过，尤其是十六岁之后。
他不禁发出一声惊呼，都不用刘梓旭提醒，双手就已经条件反射地抱住林玥的脖子。
林玥抱得很稳，阎流星缓缓撑直身体，问他：“不沉吗？”
“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体重，是有点沉，但抱得动。”
“阿May，流星的假发乱了，快速处理一下。”
一边的头发被整理至耳后，用发卡和发胶重新加固，露出流畅优美的侧脸。
“好，”刘梓旭提示，“两位麻烦都先收敛一下笑容，微微张开嘴巴，然后垂目，注视着对方的嘴唇，心里想着，天啊，它看上去很好吃，很想把它吃掉。”
阎流星垂下眼睫，低头看着林玥的嘴唇，把它想象成巧克力。
“好，很好。再来几张……很棒。”
眼看着拍得差不多，阎流星猝不及防地凑到林玥跟前，几乎就要亲上他的鼻尖。
林玥抬眼看他，双眸里倒映出他灿烂的笑脸，叫他有些发怔：“……你、你干嘛？”
“调戏你啊，对你刚才轻浮言行的报复。”
“……你、你现在都学会调戏了？”林玥不由得大笑，转而反客为主，拿自己的脸去逗他，“我可不会输。”
“你滚！”阎流星伸手捧住他的下巴，企图利用双手优势，保持安全距离。
林玥虽然是双手抱他，但其实单手也可以。
他空出一只手，轻轻捏住阎流星的手掌，拽入手心，然后放在唇上，说：“再教你一个。”
看到此情此景，刘梓旭睁大了双眼，然后疯狂按动快门：“很好，很好，再来！很棒！”
把话说开了之后，两人的磨合速度快得惊人，接下来的拍摄也因此变得异常顺利，竟然还实现了提前收工的目标。
站在管家的屏幕前，阎流星从热闹中冷静下来，有些担忧地看着照片，尤其是自己的单人照：“真的能过关吗？”
“你要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刘梓旭异常淡定。他在管家上操作了几下，给阎流星的喉结稍微修了修，然后反手就打包发给了客户。
没过几分钟，客户回复：“太棒了！尤其是女模特！哪里找来的？”
“你看，”刘梓旭打了响指，“雌雄莫辨。”
阎流星：“……”
林玥：“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