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几门科目考完，考场里的声音已经从刚开始还会零星抱怨两句，变成了一片寂静。
上午最后一门考试的卷子被收了上去，三三两两的同学开始收拾着包往外走，徐知骁本来拿来的东西就少，把笔袋往轻飘飘的包里一扔就算收拾完了，迈开步就准备往外走。
“徐知骁。”门外有道身影早已经等着了，看见徐知骁的动作就叫出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窸窸窣窣有点儿响的考场霎时间静了下来，大半目光全往两个人身上飘。
徐知骁脚步没停，把包甩上肩，就往夏深寥的方向走去：“走吧。”
大概是在上午的考试里受尽了伤害，中午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努力抱团取暖，光是徐知骁和夏深寥这一长条桌子都坐满了人。
原本最多只有苏谌翊和钟霖舟两人，但这会一气儿坐了十多个，把这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基本都是见缝插针，半点空隙都不给人留。
徐知骁忍了忍：“你们这么做不热吗？”
裹着厚实羽绒服的苏谌翊接受良好地和刘帆打了个招呼：“现在都快冬天了，外面雨还下着呢徐同学。”
徐知骁看了眼窗外，沉默下来。
苏谌翊显然之前和五班人没什么交集，但这次乍一碰面也混得如鱼得水，完全没有一点违和感地混入了五班内部。
“这次试卷是难了很多，我写的时候都感觉脑细胞要没了……骁哥，你写得怎么样？”苏谌翊嚼着嘴里的肉，“这肉怎么这么柴，今天的师傅烧得不行啊。”
潘凯吃了口，深以为然：“确实，嚼一块下肚要配几十口水——这次的考试我已经做好没救了的准备了。”
徐知骁扫了眼他们，身形放松：“还好。”
算不上很难，起码对于身边有个无情做题机器、对不上的题都能问的徐知骁来说，还算简单，除去最后一道计算题他卡了一下，总体还算平稳。
苏谌翊噎了下，眼巴巴地将视线转向夏深寥，似乎在期待一个答案：“那夏哥，你呢？”
“我也还可以。”夏深寥想了想，回答。
虽然三中喊难的不少，但这套卷子在夏深寥看来其实已经是难度有所降低的了，或许很多人也不是真觉得卷子难，只是在为了自己没考好铺垫——这样即使成绩真出来了不行，也不能太责怪他们。
两位大佬风轻云淡地装了一把，苏谌翊哽在原地，钟霖舟敲了下他的肩膀：“我吃完了。”
“好嘞，我走了！”苏谌翊飞快地跳了起来，边跟着钟霖舟往外走，边向其他同学告别。
徐知骁喝了口牛奶，又问：“真觉得很难？”
潘凯这回对上他的视线，知道是要认真讲了，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比起之前还行，反正题目我看得懂了。”
“哦，终于能搞明白做的是物理试卷还是数学试卷了？”刘帆贱兮兮地凑了上来。
刘萱淡定地喝了口水：“刘帆，你被揍一点都不冤枉。”
尹任赞同地点头。
董志豪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即使这次没考好也努力了，而且成绩这东西又不能急于一时，这次没考好就等下一次，总有一次……”
“嚯，好上进啊我们志豪！”魏翔揽过他的肩膀，也说，“对啊，也不是只能活这一次期中考了，这次不行等下次呗。”
王登叶诧异地看着他们：“我们班同学什么时候这么心系学习了？”
徐知骁抿了抿嘴，从若有似乎往他身上飘的目光里明白了什么。
……他的这群同学，好像比他想的更敏锐一点，他这么想。
下午两场考试考完，刘帆就开始掰起手指数数了：“大家坚持一下，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就从考试地狱里脱离出来了！！”
一本书毫不犹豫往他身上甩：“你这个满身轻松地人滚啊！”
一天到晚光顾着吸引仇恨地刘帆终于引来了自己的报仇，一扭腰转身拿起包往外走了，比同学预想的溜得还快。
第一天考完试，五班班级群比徐知骁想的要更正经一点——具体体现在一个个的都在热爱学习，各种问题往外发。
【蟑螂爬行：这题怎么写？[图片]】
【理论可行：[图片]】
【你凯子哥：大家背到哪儿了？[小兔子卖萌.jpg]】
【早点睡：只要我不是最后一个就赢了是吧？肮脏的心思！[小猫呸你一口.jpg]】
【我飞翔：人生……写作业……】
【性感小牛马[心]：话说大家都没有对答案的想法吗？我看别的班早早就对上答案了，怎么我们班全在问问题和发疯？】
【蟑螂爬行：你管别人干嘛？】
【早点睡：有没有一种可能，按照我们班大部分人的情况，对答案就跟自取其辱一个样呢？】
【不想吃醪糟：要不然你自己一个班吧】
【三缺一，速来：仔细一想，我们班坐拥骁哥和夏哥两尊不可逾越的学习大山，两个人拼下自己的试卷答案应该就是一篇标准答案了吧？感觉我们好像在浪费资源[沉思]】
【第七封信：浪费什么资源，你应该想着人家干嘛要跟你对答案，这不就是搞人心态吗[裂开]。】
【祝福语：啊，好扎心…………】
在班级群一片热闹里，第二天的考试还是来了，这回经过昨天难度的洗礼，大部分都接受了，潘凯甚至还有些恍惚地说：“我怎么把试卷填满了？好奇怪……”
“填满是填满了，但也不知道正确率有多少啊。”刘帆幽幽地说，简直是恶魔低语。
根本不需要潘凯出手，走在他身边的尹任就毫不犹豫地攥紧拳头不轻不重地砸了下他的脑袋：“就你话最多。”
陈煦拽着刘萱正讨论某个国外的偶像团，名字徐知骁没听过，但看她讨论起来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了解得必要：“我服了，平时看着还行，一塌塌了个大的……”
“整天叽里咕噜地讲着我都听不懂的鸟语，想赚我的钱还不知道学几句中文，妈的什么时候多几个国内团啊，起码国内出的团我应该听得懂他们说话……”
刘萱同样不怎么了解这些偶像团体，但陈煦拉着她说了，她也耐心地听着，偶尔冒出来一两句疑问和赞同。
魏翔和王登叶正讨论着某个短剧，大部分时间是王登叶在热情安利，而魏翔嗯嗯啊啊一通，最后在王登叶的注视下比了个ok手势：“我保证我会去看的。”
“按头安利啊，小叶子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董志豪走近了点，不太在意地说。
——然后在魏翔惊恐的目光里，王登叶皱了皱眉，又滔滔不绝地和董志豪大胆安利几百字：“你根本不知道这部剧有多么好看！质量吊打现在市面上不少电影电视剧了好不好？里面的女主……”
魏翔扶额：“我就知道……”
董志豪一开始努力打起精神听了会儿，直到后来王登叶从女主打脸男主讲到登上神位，他的眼神逐渐涣散：“这不是个都市背景的剧吗？怎么还有这种元素……”
“你懂什么？拍的好看不就行了！”王登叶一拍他的肩膀。
刘帆看见了，感叹一句：“小叶子你的嘴简直是一种麻醉剂，谁让你说上个几十分钟，好好的人就能成这样了。”
“确定不是暗讽我语文不好？”王登叶瞪了眼他。
刘帆举起双手：“sir，冤枉啊，我这次真的没这个意思。”
“什么叫这次没这个意思，怎么了你上次是这个意思吗？好啊你，上次我追问你那么久你都不承认，现在说漏嘴了吧？拿——命——来——”王登叶把手拢成圆形，就向着刘帆冲了上去。
陈煦看见了，思维短暂地从“拿着粉丝给的钱谈恋爱就算了，居然还不是我萌的那对”拐了个弯，冷哼一声：“幼稚。”
“……我觉得你可能也没好到哪去，”刘萱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行了，我们伟大的旭旭难言太太，请不要再纠结于对家成真了好吗？”
“你居然把我的圈名就这么念！了！出！来！”
“对不起，原谅我。”
冬天的天黑得早，但今天刚好考试，放学得更早。一行人在黄昏下打打闹闹，徐知骁和夏深寥不声不响地坠在队伍末尾。
“你在这会待多久？”徐知骁垂着眼，没看身边的夏深寥，而是望着地面。
夏深寥碰了碰他的手背，一片冰冷：“不知道，还没个准数。”
“那应该也不会待很久？”徐知骁的手在半空中不太自然地僵了僵，然后被夏深寥默不作声地塞进了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久违的温暖裹了上去，徐知骁甚至有点短暂的懵感。
夏深寥没吭声——夏倾鸿确实没告诉他，他要在三中待多少天，是一个学期还是两个学期，亦或者是在考上大学前就在三中念完高中。
但他同样有种预感，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徐知骁的手被他拽到口袋里时没什么反抗，但夏深寥还是象征性地把自己的手虚虚拢在他的腕骨上。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忽视了这个略显逾矩的动作，夏深寥空了会儿，还是实话实说：“可能不会太久。”
将他短暂地“流放”到三中一两个学期是警告、避风头，但让他一直待在这里到高考，就是完全不顾他前程的动作了。
三中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块不小的地方，但真要客观地评价起是三中好还是过去上的学校好，那么理所应当的就是过去上的学校——老师管的更严，整体氛围更上进，资源更多。
无论从哪点讲，都是三中目前还赶不上的地方。
夏倾鸿想给他警告，但绝对不想让自己的公司最后真落到一个自己亲手养废了的儿子手里。
徐知骁想，那就是几个月的时间。
如果运气不好，或许这学期剩下的两个月就是他们最后的相处时间了。
放在兜里的手情不自禁蜷了下，但他忘了夏深寥的手也虚虚地搭在他手上，徐知骁的手指一动，就在夏深寥的掌心里不轻不重地划了一道。
两个人倏地对视一眼，徐知骁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愣愣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我知道了。”
前边的王登叶已经追了刘帆好几圈了，这会儿歇下来还有点累，撑着膝盖休息，不经意地往后扫了一眼，然后呆了下。
“你怎么这么菜鸡，就跑多少圈就喘的跟条狗似的……”刘帆毫不犹豫地抓住机会嘲讽。
王登叶咽了口唾沫，在刘帆察觉到不对前转开了视线，无语地说：“你先别喘那么大声再来说我行吗？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