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夏深寥皱起眉，但再看徐知骁平淡的表情，他又有些拿不准。
握在手中的笔直愣愣地杵着，夏深寥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开始摩挲着笔身，烦躁的情绪比徐知骁的回应到的还快。
如果说之前的夏深寥还会在最后时刻确定不下来，那么现在的夏深寥完全没有这种问题，他几乎是马上意识到了徐知骁就是在瞒着他。
其实没什么好烦躁的，夏深寥冷着脸，徐知骁本来就没有义务告诉他，他们难道有什么更特别、亲密的关系吗？
……有，但只是朋友而已。
夏深寥感觉自己手里的笔存在有点多余了，干脆把它往桌面上一抛，没扔出什么响，安安稳稳落在了书上。
夏深寥虽然很少主动交朋友，但耐不住他身上的光环有点儿太多了，再加上一贯的处事原则，莽撞且听不懂画外音的人一个接一个试图和他交朋友。
或许还要归功于此，让夏深寥知道了朋友的正确距离——
无论如何，徐知骁确实没有必要把那些事儿一五一十全交代给夏深寥，夏深寥更不能因为这点就生气。
朋友也是享有隐私权的。
夏深寥木着脸在心里头念叨了一大堆，最后深呼吸一口气，转向徐知骁：“真的吗？”
“确实没发生什么，”徐知骁顿了顿，“如果我真的在外面发生了什么，现在你应该在老师办公室看见我了。”
毕竟徐知骁平时不犯事不惹事，一犯事惹事全都是大事。
徐知骁不知道夏深寥信了没有，但他停了几秒，夏深寥也没再追问。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午自习下课铃响，老师倏地从坐牢状态里解脱，同学们也不安静了，一个两个全欢呼着欢送老师离开。
教室随着下课铃而解封，那里窝着一团讲话的，这里凑了一队拿着篮球左右晃动的，大家都拥有美好的未来。
而夏深寥则放下了进度和之前相比推进了寥寥无几的练习册，头一次生出了在下课时间往外走走的想法。
大概是五班教室里的氛围总和夏深寥之前在的班级不一样，如果是之前教夏深寥的老师大概会摇着头痛批：“不务正业！”的程度。
但在三中，除去年级里前几个班被老师兢兢业业管着，余下的班都如同乱扑棱翅膀的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也没见有老师来管。
用比较符合现实的说法就是，真成绩好的全都被开学考分到了前两个班，剩下随机打乱分填满的几个班都是一路野上来的。
从小学初露端倪，到初中彻底放开，前面两个阶段都掰不过来的事到了高中就更难改了。
在师资薄弱的情况下，把所有的养分全都供给给还有点希望的学生实在是太合理了。
而老师里也多的是本来就什么也不想管的，只要你不在课堂上随意走动、发出动静，做什么都无所谓，不干扰授课让他们难做就好。
而夏深寥之前的学校也不是没有这种分班策略，一个年级拢共就八九个班，校长一气儿分了四个等级，比三中做得更绝的是每一学年结束，新学期开始还要再考一次试用以排名分班。
夏深寥想着，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徐知骁为什么会在五班？
同一年级的分级策略也算是屡见不鲜了，夏深寥只用了寥寥碎片就拼凑出了校方策略，也是因为这点手段常见到没什么好说的。
但徐知骁绝对不属于差生这个范畴，相反，从细枝末节的相处里夏深寥猜也能猜出来徐知骁常年位居年级排名高位。
如果是开学初的分班考没考好，亦或者是一开始成绩一般后来才赶上的呢？
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夏深寥转过身，走廊里除了空气比班里更好些，其他时候该吵的还是吵，再加上马上就要上课了，不如先回班里。
然后下一秒，他就看见了懒懒倚在门框边的徐知骁。
【AAA面条米粉麦饼：[分享论坛链接]】
【蟑螂爬行：啊？两个人的事情终究还是舞出班级了吗？】
【AAA面条米粉麦饼：……】
【AAA面条米粉麦饼：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你们能不能看看里面的内容，什么叫张喆明之前天天和校外小混混混在一块儿啊？我怎么之前完全不知道？？？】
【不想吃醪糟：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AAA面条米粉麦饼：你行你上啊，难不成你就什么都清楚了？[生气脸]】
【不想吃醪糟：你说巧不巧这事我恰好有所耳闻:)当时张喆明和某个被校领导点名过的小混混走在一块有说有笑，恰好给我看见了】
【理论可行：什么时候的事？】
【不想吃醪糟：……很早以前了吧？我哪儿能记那么清楚啊，要不是今天提到了我都快忘了，毕竟人家转都转走了。】
【蟑螂爬行：话说你们知道张喆明在哪儿上学吗现在？】
【我飞翔：不知道，没什么联系，好像听说是挺远一个地方吧】
【理论可行：你们现在还存着联系方式？】
【我飞翔：不然呢？虽然出了那事儿但我们俩也没什么矛盾，要是删了不显得莫名其妙吗？】
“你什么时候来的？”夏深寥问。
徐知骁挑了挑眉：“走廊也算是公共场合吧？怎么连我什么时候站这儿的你都要问？”
夏深寥逻辑清晰，丝毫没被徐知骁绕进弯里：“但你在看我，这就和我有关系了。”
你还知道我一直在看你？
徐知骁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下一秒意识到这句问话显得太奇怪了，他加上了太多不必要的态度。
“应该问问你才是吧？从一开始就忽然不说话了，一下课了还一声不吭就跑出去吹风了，任谁都会觉得这里面有点儿误会吧？”
夏深寥：“不说话是因为我在做题目，跑出去吹风是因为教室里太闷了。”
“……上面的两个问题我都回答了，”夏深寥平静地眨了眨眼，“你可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徐知骁点点头，还维持着靠门框的姿势，心里都已经做好了夏深寥会直接开口询问张喆明这人的准备。
夏深寥顿了顿：“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在前几个班吗？”
“五班也挺前的，”徐知骁笑眯眯地开了个玩笑，但随即还是诚实地回答，“当时开学考出了点意外，没缓过来，所以最后也就随随便便考了个一般的分数。”
准确来说是，前几门差点缺考，只来得及赶上最后一张卷子。
要不是当时魏主任已经把教导主任的位置坐得稳当，还刚好眼熟徐知骁，再加上徐知骁唯一考的那科成绩几近满分，他可能连五班的边都够不着。
夏深寥不再说话。
高一开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徐知骁的表情，这人在表情管理上或许是有点天赋的，愣是让夏深寥凝视了两分钟都没露出什么破绽。
夏深寥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踩着上课铃的声音和徐知骁踩点进教室，刚好赶在授课老师之前落座。
台上的老师慢悠悠地翻开课本，台下的夏深寥也翻开习题册，拿起笔在那道没写完解题过程的题目后边接着写。
草稿本被随意地垫在手下，夏深寥偶尔写到卡顿处了，就会往草稿本上再涂涂画画一遍，等着什么时候有思路了再回到习题册上往后写。
连接AO两点……
徐知骁高中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会让他耽误到开学考？夏深寥的笔在草稿本上顿了许久，直到笔尖下晕出的墨迹形成了个小黑点，他才如梦初醒地移开。
揉了揉太阳穴，夏深寥随手在本子上写下几个公式，清醒了下脑子才接着往后写。
证明……
徐知骁的家庭情况很复杂，无论是论坛上以旁观视角讲述揭露出来的一角，还是徐知骁自己跟他说的那些，都足以证明他家里的情况并不好。
以更准确的说法来描述，就是他从始至终都处于不被在意的状态，这种“不被在意”无论是有意或是无意的、天生的亦或者是后天的，夏深寥都觉得出现在徐知骁身上不够公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认为，徐知骁理应过得更好一点才是。
起码不是和那些过往一样，永远处于被偏心的那一方。
张喆明也好，顾胜也罢，夏深寥都不在意。
他只知道这两人也是徐知骁被歧视冷落构成的一环，如果真要论关系，两个都逃不了。
在脑海里浮现出更完整的计划前，他蓦地回过神，怔怔地看着草稿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重复写了半面的徐知骁三个字。
杂乱无章的笔触，没什么道理的排列规则，就是这么莫名地出现在他的本子上。
夏深寥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它们，墨迹在草稿本上干得很快，甚至没在夏深寥的指腹上留下什么痕迹。
“夏深寥？”
身边传来的小声叫唤猛的将夏深寥拉回现实，他瞬间里把草稿本合上，在徐知骁疑惑的视线里依然撑着冷静地表情，掀了掀眼皮：“怎么了？”
“你已经十多分钟没动过练习册了，”徐知骁的声音更小了点，似乎是在思考怎样才能让这句话显得不像是在侮辱人，“题很难吗？”
夏深寥瞥了眼练习册上的题，如果是往常他只需要扫一遍题目，答案也差不多出来了的类型。
再往下的一道，题目在脑袋里呆了半分钟，已经清醒的夏深寥就马上有思路了。
夏深寥：“……”
“难，”夏深寥笃定地强调，“很难。”
然后赶在徐知骁出生之前合上本子，连着笔也盖好笔帽放在一边：“我想休息一下。”
徐知骁回忆起夏深寥这几天几乎是没停过的刷题动作，即便是天生体力好、智商高的学霸也是需要休息一下的吧？
更何况是夏深寥这么个做题架势，颇有种和成绩杠上了的美感。
思及至此，徐知骁没吭声，由着夏深寥趴下来了。
属于午后的阳光透过毫无遮挡的窗玻璃照进教室里，落在徐知骁地桌前，跃动在夏深寥的发丝间。
徐知骁的手躺在桌上，被阳光一视同仁地拢了进去，暖洋洋的。
他的视线又悄无声息地转向夏深寥只露出来半个脑袋，全都被阳光照着，像是散着金光。
徐知骁放在桌上的手指微不可闻地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