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班级霎时间炸了开来。

刘帆手指象征性地点了点：“确实确实，也快到期中考的时间了，但今年怎么就联考了？我们校长这么想不开吗，把我们送上去虐？”

前几年为了成绩好看，卷子都是学校里的老师出的，比较简单，随便抓个课磕磕绊绊听下来的都能答个不错的分数。

但不错的分数归不错的分数，大部分同学都对自己的成绩很有逼数——别问，问就是这么简单的卷子徐知骁还能领先第二名四十多分。

再加上这年头网络也发达了，大家上网上对对账就能发现自己大概是哪种水平了。

即便你不爱上网，论坛上也随处可见拿这点开玩笑的。

“捂着眼睛和耳朵大胆往前跑吧，一定能掉进坑里的”“在三中考640和在别的学校考200一个档次”云云，不少人早已经脱敏了。

但脱敏是一回事，真要丢脸丢出省里就是恐怖故事了，毕竟他们可以接受自己成绩不好，但就怕别人成绩好啊，对比才能出现实。

不少人在学校里都打算好毕业就进厂或者帮工去了，有点梦想的开始盘算着为理想而奋斗，还有些人自己家里都开着厂，只等毕业了就接手。

刘帆沉默地凝视着桌上躺着的书，使劲搓了搓脸，快把整张脸搓出红色：“告诉我，快打醒我，这其实都是场梦……我马上就能醒了……”

尹任毫不犹豫地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醒醒，起来学习。”

“啊——我要的不是这个！”刘帆欻的一下坐直，整个人崩溃地倒在尹任肩上，“什么语数英科我看着就烦死了啊啊啊啊，快救我！救我啊上帝！”

陈煦翻书的手一顿，迟疑地问：“他怎么了？”

“疯了。”刘萱无慈悲。

三中也要跟上步伐跟其他地方的学校用一套试卷的消息不消片刻便席卷了论坛，论坛上反响比较癫狂，看起来和刘帆走的是一条路子。

【0L：校长疯了吗疯了吗疯了吗？？？跟那群跟AI似的上学放学写作业刷题的用一套试卷？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们了？】

【1L：我告诉你们，其他学校的，你们不用怕垫底了，因为有我们给你垫！底！】

【2L：论其他学校的人学起来有多疯狂？回答，看看今年从C市来的夏深寥就知道了（悲），我反正没看见他停过笔】

【3L：甚至我们三中的都没办法反向传染给他，反而我们勤勤恳恳一直不学习的校霸被他带的也一块儿学习了，我前几天路过五班还看见他们两人就一道我看不懂题干的题目讨论得有来有回[戴墨镜]】

【4L：坏了，之前我妈看着成绩还笑得乐呵呵的，这次估计要露馅了QAQ学校我恨你……】

【5L：？这好像不是我印象里的三中学子，难道大家不是看不上学习的并热衷打架的好斗分子吗？】

【6L：……望周知，学习差归学习差，但不是所有学习差的人都是小混混】

【7L：你醒啦？版本已经更新了喔，现在小混混在学校边上露头就秒，高二段名声最大搞小团体的几个前天都被一窝端了^ ^】

【8L：学习咋没用了，难道我学不好是因为我不想学吗？反正论坛虽然要实名认证但大家都看不见我就直说了，要是我能考好我当然要考好啊，我考不好是因为我喜欢三中所以中考特地发挥失误吗？】

【9L：我就喜欢我们三中这种，特别有逼数的煞笔】

【10L：滚，你头号傻叼】

苏谌翊中午来的时候看着还挺活跃的，晚上回宿舍都是无精打采拖着身子挤进门里，整个人脚步虚浮。

一望宿舍里早已经回来的三个，嚯，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不放手。

“难道就我一个是咸鱼吗？”他低声喃喃，“这个社会怎么这么累呢？”

徐知骁看了他一眼，又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夏深寥——后者看起来更沉默了点，徐知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也在紧张。

明明夏深寥从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比起紧张还不如说是冷静到了极致，但徐知骁就是无端这么认为。

为什么？

徐知骁垂下眸，随手在书上记上一串数字，那是期中考的时候。

因为这次用的是同一卷子，所以排名也非常清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你现在在县里的水平了，甚至没什么可辩驳的余地，毕竟说意外谁都有意外。

徐知骁的脑子略微出神了一瞬，这个宿舍里都算是三中里成绩比较好的了，苏谌翊开学考考进了一班，之后也一直在年级前端漂浮。

而钟霖舟在三班，成绩也不错，一直是班里前几名。

徐知骁就更不用说了，一直稳居年级第一，对于马上就要到来的期中考也没什么大问题。

虽然三中的成绩和排名看看就好，对他们在前面的这些人来说没什么太大参考意义，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能稍微代入换算一下成绩。

苏谌翊拉开椅子，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还新的题目，整个人一边面露痛苦一边刷刷地往下写。

而五班的人就更难受一点，班里成绩还看得过去的就那么两三个，刘萱、尹任，还有半个刘帆。

前两位发挥比较稳定，对比起徐知骁差了一截但比起后边的绰绰有余，一直稳定的好。

而刘帆这人发挥的比较看心情和运气，有时候运气好了能往前冲冲，运气不好了可能就在班级中游晃荡。

……所以，这次考试对五班来说也是一桩考验。

*

【潘回：董别豪那个傻逼又开始嚷起来了，半场开香槟的一般是没有好下场的知不知道啊！！我看着他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就来气！】

【潘回：[暹罗猫骂骂咧咧.jpg]】

【潘回：这次试卷可能会难点，我已经学废了哈哈哈哈……完蛋了这次考试，我感觉已经看到爸妈男女混合双打在向我招手了呢TT】

【潘回：夏哥您呢，还好吗？】

夏深寥看着摆在干燥位置正亮着光的屏幕，面无表情地把它按灭了。

往脸上随意地泼了两捧凉水，用毛巾简单擦干净了，但发尾还带着点正往下掉的水珠，夏深寥从镜子里看见了，但他没管。

期中考时间按照推测是在十一月初，现在还剩下不到一个月。

夏深寥揉了揉眼睛，收拾好情绪才打开手机，看着潘回发来的熟悉名字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哦。】

【潘回：？？？咋了您】

【潘回：您别吓我我错了还不行么，不要一声不吭地吓我啊啊啊啊我真的经不起吓……】

【夏深寥：谁告诉你我要吓你了？】

夏深寥是最后一个用卫生间的，想来外边的人估计也上床睡觉了，他这会儿没那么紧，慢吞吞地打着字，就的等着潘回这个缺心眼的回复。

【潘回：……按照平常，难道您不应该直接打个问号，然后特别酷地回句“然后呢”吗？】

【潘回：现在这样看起来像是被夺舍了，我平时说流放就是随便说说的，临城那边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吗，真算不上流放】

【潘回：反而是C市这么能吃的好少，我听说那边有家烧烤还蛮好吃的，我还想着哪天去那儿看你的时候顺便搓一顿来着】

夏深寥静默地盯着潘回绕了一大圈，才小心翼翼地说。

【潘回：真遇上什么事千万别憋着自己啊夏哥，憋坏了可没人替……】

合着说了半天还是把他当成古时候被贬而郁郁而终的诗人呢？夏深寥好笑地嗤了一声，但看向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没什么太大情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离C市太远又有段时间了？董别豪这个名字除了潘回提过两次，已经很少出现在他生活里了。

三中里的人提到他做多说一句“从C市里转来的大帅比”，但很少人提到董别豪，提到戴着眼镜跳了楼的曹墨。

刚来临城的时候他不习惯，看着三中也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但或许是呆的时间久了，不怕生还带着股泼辣劲、论吵架没人比得过还仗义的陈煦；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还爱说，在阴阳怪气上莫名有天赋的刘帆；大多数时间冷静能一针见血的刘萱；在熟悉之后就习惯勾肩搭背、朋友多人缘广的潘凯；话少但动作快，刚好可以治住刘帆的尹任……

还有，徐知骁。

徐知骁和夏深寥长大路上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他见过受了一点伤就要嚎得恨不得路过一只蚂蚁都知道了的人，也见过内向内敛、不爱吭声更不愿意抱怨的人。

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的生命里短暂驻足过，有绝对算不上好学生、爬墙逃课上网的，有老老实实上课写作业、定时交作业的，有表面看着还好、内里已经烂了的。

但徐知骁和他们不一样。

夏深寥手指关节不知不觉地叩了叩洗漱台台面，冷硬的台面稳稳地屹立在原地。

说内敛，但并不完全内敛，他只是习惯把情绪先放在心里。

说直白、外向，也不尽然，很多时候他早早看穿了一切，但什么都不会说。

情绪只会在内里翻涌，然后等到它平息的那刻，再当做已经无所谓了般草率讲出来。

夏深寥的手搭上卫生间的门把手，轻轻往下一按，没发出什么声响。

但他却看见了一张过于熟悉的面孔，夏深寥眨了眨眼睛，在脑袋里还在思考着应对方案时，先一步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徐知骁。”

“……要用卫生间？”看了眼外边已经熄了的灯，宿舍里除了正站在外边的徐知骁，剩下两人都睡下了。

夏深寥放轻了声音，为了确保徐知骁能看见，只能凑得更近一点。

徐知骁眸色沉沉地看着他，手覆上夏深寥的腕骨处，带着点温热：“不是。”

他顿了顿，又说：“我在等你。”

夏深寥微微低下头，他比徐知骁高一点，这个角度刚好能把徐知骁看得清清楚楚。

没遮掩严实的窗帘让月光悄悄溜了进来，照亮了徐知骁半边身子，也刚好让夏深寥没错过他脸上的表情——他先抿了抿嘴，可能是不自在，也可能是不适应这么安静的氛围。

清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睫毛投下了阴影，他的唇色是艳色的，张扬又刚好中和了眼睛的乖巧感。

砰、砰、砰。

夏深寥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每一次发出的声响都隔着点空隙。

徐知骁就好像是揪准了这个空隙，措不及防塞满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