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处!快,将这贱人绑好了,千万莫叫她跑了。”一打扮亮丽精致的女子叉腰环顾着周遭,随后趾高气昂地指挥着余下几人将一人绑在了廊下的实柱之上。被绑那人身形消瘦,发丝凌乱,衣衫亦是沾满了污垢。
她口中被塞入了脏布,时下口不能言亦动弹不得,只能无助的挣扎着。
几人动作熟稔,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人固定在了实柱前,精致女子上前再三确认了绳结为死结后方满意地蹲在了那人身前,她尤觉这人呜呜呃呃的声音聒噪,扬手就甩了那人一巴掌,用力之猛只将那人的脑袋打歪下垂。
女子回头示意几人去各屋瞧瞧。脚步声渐近,季湘收回注视抬眸看向房梁,思忖片刻后到底是作罢钻入了榻底。入屋之人巡视着四下,季湘屏气凝神继续将注意力放在院中之人身上。
院中的女子一把抓住那人坠下的青丝迫使她直视自己,她冷笑道,“怎么,不满意?你不是喜欢装神弄鬼吗?你瞧,这处多好啊,到处都是棺材的与你颇是相称。”她拍了拍那人的脸颊好言哄道,“乖,听话的在这儿待一夜,待明日本姑娘再与她们来接你回去。”
那人泪如雨下,无声地摇着头以示拒绝。可女子却置若罔闻,她奋力将那人的脑袋往实柱上砸了两下,待她彻底消停后方疲惫德呼出一口气。女子状作心疼地拨开那人脸前的发丝,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指甲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你说你非要这般逼本姑娘作何?乖乖听话不好吗?本姑娘耐心有限,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嘘~”她食指落在了那人干裂发白的唇瓣上,“安静一点,莫要吵醒了这处的魂灵。”她病态般的勾起一抹笑甩开那人站起。
彼时四下巡视亦折返回来,几人摇了摇头,一人道,“四处都瞧过了,未瞧见那哑巴的身影,许是听到动静躲了起来。”女子应声颇是可惜地踹了那人小腿一脚,她挥了挥手作势要领着众人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复又折回那人身前,女子弯腰扯开那人的衣领,“这般方有趣。”
白皙的肌肤与空气相触的瞬间便让那人打了一个冷颤,她悲凄的眸不断祈求着女子不要再为难她。女子却看也未看一眼的转身。
院门口传来了落锁声,被绑那人呜咽着不断挣扎。
零碎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彻底远离停尸房后季湘方迈步来到院中,她止步蹲于坐地那人的身前,伸手扯好她的衣领后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那人没有丝毫反应。季湘蹙眉扯掉那人口中脏布将指尖放在了她鼻下试探呼吸。
那人猛地抬头张口便要朝季湘指尖咬去,的亏季湘眼疾手快,她缩回手,一脸埋怨地瞪着那人。那人缓缓抬头,弯月从云中探出身形,一抹月光落在了那人发丝间裹水的一只眸上。四目相对的那瞬二人皆愣了神,季湘从腰后抽出短刃。
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季湘用短刃划开了捆绑着她的麻绳,好似坚信眼前人不会伤害自己般。
“小女子教坊司窦妙,谢三殿下出手相救。”直至束缚尽除,那人方跪地请安。
季湘收回短刃将她扶起,心道果然是那舞姬,啊,原是唤作窦妙,未料再见竟如此境况之下。季湘收回思绪,时下非追问的时候,小辉子不见所踪,此地必然暗藏凶机,她需尽快让这人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季湘抉择后便拽着窦妙往院门口去,“此处非是久待之地,你速速离去。今夜遇我之事亦切记莫要道与旁人。”窦妙虽心中有疑,但闻得此话亦知非是自己能涉足之事,她忙点了头。
院门上了锁,季湘只得用短刃撬开。正此时,身后对着院门的屋中便传来了一阵棺盖落地之声。二人同时呼吸一滞,季湘拽了几下未能如愿解开锁,她咬牙拽着窦妙躲在了一陶缸之后。
季湘示意窦妙噤声,她望向正屋的方向竖耳细听。其内依次传来脚步声、细碎地换衣声,而后安静了几息便又是一阵脚步声,只不过较之最初的要更为沉重。季湘心中生疑,屋门由内被推开。
黑暗中只模糊瞧见一个六尺来高的黑影一步一缓地朝院中迈去,直到那黑影走近季湘方看清那非是何鬼祟或是诈尸,而是背着一具“女尸”的小辉子!季湘的视线落在了内监背上的尸体上,她记得清楚,尸体身上裹着的那件衣衫分明是王卿卿穿过的。
可王卿卿的尸首不早就在昨夜随着玄阳做法,一把火给烧得精光了吗!
季湘双眸颤栗,她尚未想清楚这是何故便见身旁的窦妙要起身朝小辉子去,她尤恐她打草惊蛇,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拉回了陶缸后。季湘朝窦妙摇了摇头,后者怔愣片刻而后点头。季湘这方放心地松开手。
二人继续盯着小辉子的举动,只见他将那“女尸”背至院门后似看到了门上的锁停了下来,他拽了好几下未能将那锁拽开,颇是愤怒地嚎了一声。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转身扫视着院中,二人忙缩回了身子。
几息过后,小辉子收回视线将“女尸”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举止间不慎弄乱了尸体的打扮,他尤为懊悔地为其重新整理妥帖,动作之轻柔一度让人误以为他对着的非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季湘眉宇微蹙。
直到尸体瞧上去满意后小辉子方起身朝院中而去,他来回躇足,似在搜寻着何物。季湘趁此间隙与窦妙交换眼神,后者会意点了点头。季湘摸着黑悄声朝那尸体而去,待近了她方凑近看去,但随即她便惊然地后退了半步。
王卿卿之尸确实已毁,此尸亦非她,而是套了她的衣衫的老内监元德!
季湘面上的震惊无以言表,眼看小辉子已弯腰朝着地上某物而去,她左右看了一眼只无奈咬牙跃上了墙头,只是她方落脚,心中便传来一阵撕扯。她难受地攥向了心口的位置,极力地放缓呼吸以降低存在感。
夜风吹去了季湘鼻尖的汗渍,她垂眸看着小辉子拾起斧头砍碎门锁,再次背起尸体出了院子。小辉子走远后窦妙方快步走近,她望着墙头的方向轻唤道,“三殿下?”
她唤了两声未有回应,心中隐隐不安时一个人影便顺着墙头狼狈地滑了下来。万幸下头没杂物,待站稳后季湘便快步出了院门朝着小辉子的方向追去。窦妙紧随其后,季湘行了一段路后方想起身后之人,她扭头看向她。
窦妙忙解释道,“小女子与小辉子相识已久,他虽口不能言,但为人确是极好,彼时亦曾屡次相助于小女子。小女子坚信他此般举止定有他意,还望三殿下能容小女子同行。”
季湘思忖道,“你可能转述他之话?”
窦妙颔首,“回三殿下,小女子虽不敢保证能完整无误转述其言,但总得来说亦能知晓他欲表述之意。”
“如此便够了。”季湘收回视线默许了她的跟随。若窦妙能从小辉子口中得到关于王卿卿的一些事,那对其翻案无疑是件利事。
二人穿过宫道很快便再次瞧见了小辉子的身影,四下不知何故渐自弥漫起雾气。昏黄的烛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远处的雾后漫步晃出三个东倒西歪的人影,他们醉态尽显,言词间满是笑意——
“今日多得赵大人在陛下面前为下官这不成器的甥儿出言,大人的恩情我康达登没齿难忘!不、不整那些虚的,赵大人放心,日后只要赵大人有用得上本官……”他顿语打了一个酒嗝揽住赵忠贤的肩道,“以及这稽查司的地方,本官绝无二话!”他拍起胸脯保证,继而踹了一脚身旁跟着的同样已是半醉的孟平,“你这呆瓜,还愣着作何,还不快谢过赵大人!”
孟平一时未防被踹到在地,他忙不迭跪地爬向赵忠贤,又是磕头又是跪拜的,口中还不忘叨叨着,“多谢赵大人……”
赵忠贤见势伸手扶起孟平,对康达登道,“孟大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二位大人与本官之间无需这般客气!举手之劳,康大人亦不必记挂于心。”
“这怎可以!我康达登恩怨分明,说一不二!赵大人若是再推辞便是看不起本官了!”
“康大人这话说的……”赵忠贤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拱拳,“那本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来日若有叨唠康大人之处,还望康大人莫嫌。”
康达登一把压下他的双拳。孟平从地上爬起,他拍了拍双膝的尘渍,夜风吹了一会儿后这方发觉周围竟诡异的起了白雾,他酒意上脸,满脸通红,双眸亦要睁睁不开,要合合不上的。他挥袖扫去眼前雾气,脑袋晕乎愈发辨不清时下身处那条宫道。
他摇了摇脑袋试图驱散酒意朝前方看去,模糊中似瞧见了不远处地上垂首跪着的一人。他正纳闷是哪宫宫人如此不识规矩,见人亦不知上前请安之时便听见赵忠贤道,“说来,王卿卿之死竟能惊动陛下,本官亦是未曾料到的。时下无外人,康大人能否透露透露那王卿卿究竟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