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好听,像是句句是为她好,却根本没在意她是否情愿,甚至连入宫一事,都是在逼她同意。
宋盈语不动声色的甩开温织锦贴上来的手,不肯松口:“本宫不过是皇后,做不得陛下的主。”
拉拢失败,温织锦又阖上眼,许是要昏睡回去,声音愈发的轻。
“若是陛下做得了主,织锦也不会与娘娘说了,陛下身份一事,织锦在宫外留了七日为限,望娘娘好好斟酌,。”
最后一句,似是呓语,却沉沉的压在宋盈语心口。
七天,也就是最迟在接待使臣的宴会那天。
林妤在云佑宫外等了好久,等语儿出来后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了?她说什么了?”
宋盈语看着满脸关切的人,话鲠在喉,张了张嘴,只是说了句:“先回去。”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明明一次次答应过林妤,不会劝她纳人进宫,可温织锦事做的绝,甚至连期限都给她算好了……
林妤瞧着语儿垂下的唇角,意识到不对:“她欺负你了?”
那“朕给你做主”的语气让宋盈语更是难受,她不语,回到忆清宫后就把林妤抵在了门上。
林妤疑惑,但心跳诚实的活跃起来,暴露了她的期待。
宋盈语摸了摸她的眉眼,抬头浅啄了下,涩着喉咙道:“莫要被人骗去了,知道吗?”
她这样太不对劲了,林妤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连心底的旖旎被冲散大半:“你要信我!她和你说什么了?”
宋盈语不敢看她,闭上眼倚在人怀里:“她要入宫,以你妃嫔的身份。”
林妤想都不想就拒绝:“我不同意!”
宋盈语手上把林妤的黄袍捏皱,林妤不同意,她又何尝是愿意的……
“她知道你非先帝血脉的事,杀不得,她时间又逼得紧,根本不给拖延到你诞辰将近的机会。”
语儿没有隐瞒,林妤听得心惊,不是惊于温织锦的算计,而是惊语儿话里的意思。
她推开身上的人,脸色有些白,眸子里的光颤了颤,背着手往一边走去,然后靠着墙思忖良久。
语儿的意思是,要让她妥协,把人先纳进宫来,再做打算。
——他们还逼着我纳妃,你也同意?日后若是要我多有子嗣呢?
——给我些时间,不会让那些事发生的。
当初的承诺此刻像个笑话,当真面对选择的时候,语儿还是会推她出去。
林妤不是不能理解,她只是怕,因为她在语儿心中,始终比不上那所谓的大局观。
……这也就意味着,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或者更过分的要求,她都要从。
久久,她才吐出句:“我,我今晚宿在宣政殿。”
宋盈语看着她逃跑的身影,暗自将‘温织锦’三个字都要咬碎了。
是夜,雨下了有一阵子,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惹得人静不下心。
宣政殿的灯火始终亮着,林妤只着了件里衣,抱膝坐在椅子上,盯着灯芯发呆。
案桌上摆着把剑,周围乱作一团,奏折连带着黄袍丢了一地,一张设计图也在其中,上面大片被墨水糊住。
张公公跪在不远处,惧而不言。
“朕不想做皇帝了。”
林妤呢喃着,听得张公公心头一惊,以头磕地道:“陛下莫要胡言。”
“胡言?”
林妤将这两个字噙在口中重复,带着几分讥笑。
“朕不适合做皇帝。”
她不理智,任性,自私,无才,亦无抱负。
张公公见小皇帝自暴自弃,心生不忍:“陛下仁善,辨得清忠奸,大兆能得陛下,乃大兆之幸。”
林妤余光瞥了他一眼,不语。
仁善?辨忠奸?仁善许是真,可辨忠奸?过了原书的剧情,她哪里还知道有什么忠奸。
到时候她怕是连这个位置都坐不稳。
这般想着,她蜷缩的更紧了些。
张公公只当小皇帝和皇后在怄气,他眼底犹豫一瞬,还是出声劝着:“娘娘亦是有难处,别人不知娘娘的心意,陛下如何不知?不过是纳妃,宠不宠幸还是由陛下决定的,陛下莫要因此与娘娘生了间隙才是。”
说罢,他又补充了句:“奴才妄言,恳请陛下莫要怪罪。”
提起语儿,林妤不禁深吸口气,带着水光的眼睛下意识看向窗外,只能看见忆清宫的位置,看不清灯还亮不亮着。
“朕没怪她,是朕无能,朕…朕就是躲一躲。”
她怕语儿劝她纳妃……
说是无能,她又才穿过来多久?朝堂上盘根错节,她倒是想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可语儿还在后宫当着皇后,她要是真把那个什么公主杀了或者撵出去,受弹劾的也不是她。
归根结底,还是她帝位不稳。
小皇帝呢喃时怯生生的模样甚是可怜,张公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小皇帝这话,显然是皇后来劝也不准了。
“云坨呢?”
林妤忽然提起那只关丘国送来的小白鹿。
“内务府的奴才照看着,可要牵来给陛下瞧瞧?”
她现在哪里愿意见那玩意,虽说没有小白鹿那公主也未必会放过她,毕竟人家回国后,估计还躲不掉和亲的命运,可即便如此,林妤还是有些迁怒。
她摆了摆手:“送去云佑宫吧,朕不要了。”
林妤一连在宣政殿躲了几日,除了早朝,也就见了下金鹿国的使者,她自我麻痹着,希望可以一直躲下去,但到底还是在第四日的早朝上出了事。
大殿上。
她睨了眼提出充盈后宫一事的宋玉,久久不言,眼底像含了不化的寒冰。
宋玉是授谁的意,她不想也知。
有人开了头,朝臣便全是附和,各个党派出奇的团结。
“陛下觉醒将至,后宫再这么空虚着,有违祖宗法度,多有不妥!”
“陛下独承天家血脉,乃非万民之福,当多纳妃,早诞下子嗣,以安民心!”
林妤听的头疼,倚在龙椅上拇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唇色白的有些吓人:“不纳。”
一时间,满朝文武安静下来,他们费尽口舌半天,就换的小皇帝蛮不讲理的两个字,于是齐齐看向宋玉。
如今宫里的主子是宋家的,宋玉既然会提,想来是宫里那位授意的,而小皇帝之前因此惩治过朝臣,显然有杀鸡儆猴之意,若再犯,小皇帝恐会怪罪。
宋玉只是思索片刻,甩了甩朝服衣摆,直直跪下:“望陛下以兆国为重。”
霎时,满朝文武跪了一片,声声恳请,吵的林妤眉头死死拧在一起,她垂眸定顿许久,才道:“朕不纳,非今日不纳,日后亦是不纳。”
她话音刚落,底下一阵嘈杂,不过很快又被她冷声打断。
“朕一心系政,不愿被旁的扰了清净,后宫有皇后足矣,朕与皇后又无疾,总会有子嗣,此事不可再提。”
小皇帝拍板定夺的话,让满朝文武皆是不可置信,这话显然是为专宠后宫那位找的措辞,理由也挑的得当。
即便如此,这也不是小皇帝能专断的小事,历代皇帝的后宫一向反映的是朝堂局势,也是皇帝和臣子巩固关系的方式,点让小皇帝收回成命才是!
林妤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暗示太监一声令下,就退了朝。
宋玉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小皇帝这么做,直接就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
小皇帝一走,这些朝臣就又都看着他,全然一副看奸臣的表情,显然是怀疑他和皇后控制小皇帝,虽说他提议纳妃,但小皇帝的话最大受益者也是他。
“……”
他?控制小皇帝?呵!
谁管得了她啊!
林妤没心思管朝堂的事,没想到语儿会逼她到这个地步,她躲回宣政殿,看着案桌上堆起的奏折,眼尾红了又红。
她也知道这样子不是个办法,可若是这次妥协,那恐怕还会有下次。
循规蹈矩的,她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站稳脚跟,期间的变数有太多可能了。
想着,她狠下心,对张公公道:“把徐统领领来。”
张公公瞧见小皇帝眼底的狠厉吓出一身冷汗,弓着身子退出去找人。
他走后,林妤把屋子里的人清出去,取下墙上的佩剑,将其抽出。
剑身上反着寒光,令林妤的手抖了抖,她拎着剑坐在椅子上,盯着剑身上映出的憔悴的脸。
张公公回来就看见这一幕,他担忧的瞅了眼小皇帝,就扯着徐以童的衣服,示意她一起跪下。
林妤把佩剑放在桌子上,看向跪着的二人:“徐统领之前说的,誓死效忠朕,朕可是记得的。”
“臣所言非虚!”
徐以童跪时背脊也是挺得笔直,看林妤的目光中没有犹疑。
“甚好。”
林妤扯出个笑容:“张公公,传朕口谕:关丘国公主蓄意谋害朕未果,被朕御林军压下,囚于云佑宫,使团其他人皆压于地牢,听候发落。”
“徐统领,这几日朕积劳成疾,不见朝臣,若有在御门前非要求见者或跪求朕收回成命者,扒去官帽,贬为庶人,且加强京中巡逻,若是听到什么质疑朕身份的,一律压于地牢。”
林妤说完,目光冷冷的盯着剑锋,这明君她做不来,昏君还做不来不成?总归她手里有一半兵权和先帝留下的武器,蛮横那些官员也点认着。
她不充盈后宫,语儿定不会落得个好话,那她顺了那群朝臣的意,做个被蛊惑的昏君好了。
徐统领听后愣了片刻,还是应下,她不觉得小皇帝是个坏的,也甘心给小皇帝当这把刀。
张公公则是看了眼林妤的脸色,将奉劝的话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