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当成同事？朋友？”
林央点头：“当然。”
“哪一个？”
“二者兼有。”
“那么，林央。”陈璃说，“朋友会照顾你吗？”
林央沉默，点头。
“我能算得上你的好朋友吗？”
再次点头。
“我只是你的好朋友吗？”
林央带了几分惊惶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只是朋友吗？林央。”陈璃说，“我感觉自己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开始，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个很讨厌的人。我是不是很讨厌？”
林央顿住，僵硬了几秒。
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这样的沉默在两人间僵持，最终，她缓慢地摇头。
她犹豫片刻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问我是什么意思，就说明你猜到我的意思了。”
“别打哑谜！”
林央站起身，快餐店的椅子向后拖出沉闷的长音。
她忍不住放高声量：“你——你不会是在表白吧？”
前台值班的人员侧目过来，很快欲盖弥彰地转开视线。
陈璃如芒在背，微低下头说：“对。”
“你！”
“你真的不需要一双拖鞋？如果现在要跑出去会很疼。”她说。
林央质问：“我跑出去干什么？饭是热的，菜还没动，我为什么要饿着肚子跑出去？”
这次轮到陈璃愣住。
她的头埋得更低：“也是。”
“是你个头！”林央凶她，“吃饭！吃完饭我再教育你。”
陈璃猛的抬起头，眼眸一亮。
林央被闪到，反倒犹豫了：“怎么？”
陈璃上身往前倾了两分，问：“我不讨厌吗？”
“谁说你讨厌了？忙了一下午，又看电影看到现在，你肚子真的不饿吗？”
林央冷哼一声坐下：“搞不懂你了。喜欢我干什么？”
“你很好。”
“我不好，我是王八蛋！”
她恶狠狠看了陈璃一眼：“要是你知道我是多有手段的一个人，你也会觉得我可怕。”
“可你看起来很可爱。”
“上一个觉得我可爱的人已经完蛋了。”
“你是说把你当成可以捏在手心里的小动物吗？”
陈璃说：“如果是那样，那的确会完蛋的。”
“……”
“你也完蛋了，陈璃。”林央咬牙切齿地把菜苔咬得咯吱响，“你压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想了很多。”陈璃说，“我在想，如果你不喜欢我该怎么办，其他的倒是没机会分神去想。”
“你现在就确定我喜欢你了？”
陈璃夹菜的手停在半空，骤然惊慌失措地看向她。
林央满意了点：“你总追求过别的omega吧？我可告诉你，我比她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难追。”
“我没追过。”陈璃诚实地说。
“……”
“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在认真读书。后来研究生的时候想了很多，决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一直单身下去。一直到现在。”
陈璃的情史如何？
这件事齐怀邈还真没跟她说，只一笔带过。
“而且，如果对方不喜欢还坚持追求，只能叫骚扰吧？我不想骚扰你。”
林央魂飞天外，片刻后艰难回神道：“我真服了。”
“所以，”陈璃虔诚道，“请你告诉我，我接下来要进行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追求’吗？林央？”
林央静静看着她神色，半晌。
“大概吧。”林央说，“我不确定了。”
“你不确定是不是喜欢我吗？”
“我不确定你有没有追求我的必要。”
她犹疑许久，最终扶额：“真是输给你了。”
吃完饭，林央还是被弄了双拖鞋换上。她拖拖拉拉地走在前面，难说是不是带了三分气性。陈璃拎着她的中跟鞋落后半步，拇指划过略显粗糙的后缘。
她一面小声抽气，一面慢慢看向街对面。
陈璃含笑问：“你要回去了吗？”
街对面的明日香痛车八分甚至十分的显眼。
林央掩住眉眼，含糊道：“回是肯定要回了……”
就是又想把林未拉出来抽一顿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预见到她的想法，林未降下驾驶座的车窗，对着这个方向推推墨镜。
……大半夜的你在防哪门子阳光啊！
陈璃问：“是你家人吗？”
林央眼神乱飘：“我三哥。”
“噢。”
她搓搓有些出汗的手心，无意间几次飘向路边花摊的目光落在林央脸上。
“那，再……”
“喂！！”
林央缩缩脖子，背过身。
“老四！回家了！别在外面装正经人！”
林未双手围成喇叭，扯着嗓子喊：“二哥说他明天凌晨三点多到机场——回家收拾收拾吧！”
林央咬着牙气急：能发消息的事为什么要喊这么大声啊？他是原始人吗？！
整条街都在看这个莫名其妙开始大叫的怪人，路口指挥交通的交警姐姐疑惑地走过来，拿出酒精检测仪。
林未乖乖摘掉墨镜吹两口，指指她们这边，陪着笑脸说了几句。
陈璃说：“他还挺活泼的。”
“就是有点太活泼了。”林央嘟囔，“你刚才想说什么？”
“刚才是想说再见。”
“嗯，那明天见？”
“不过现在我有些别的想法。你哥哥脾气怎么样？”
林央冷笑：“不大好。”
“他要是打我，你会不会护着我？”
林央仰起脸哼了一声：“看情况。”
“那就好。”
她把林央带到人行道边缘，说：“等我一下。”
林央看着她三步并两步往街角跑，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颊边微微发红。
她小声道：“笨蛋。”
笨蛋当然是笨蛋，林小姐钦点的笨蛋。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一束没有惊喜的礼物，献宝似的跑回来。
“给你。”
林央握住花枝，忽然有些惊讶，对上陈璃的笑眼。
“你为什么……”
陈璃将食指放在唇前：“在弄清我们之间关系的定义之前，我不会送你那种东西。”
况且人尽皆知的颜色和香气太过平淡，那些用到烂俗的人工语言和你并不相配。
我要捧上别的送你。
“那，晚安？”
“晚安。”
尽管道过离别的语句，两人还是站在原地。对视，别开目光，移回原处时短暂地描摹彼此的眉眼，又很快重新和那样的眼神直直撞上。
直到一只手把陈璃手里的那双罪魁祸首抢走，林央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往后拽了一步。
“搞什么啊？我是法海吗？要不要现在开车送你们去塔下面继续站，站个半宿？”
林央干咳一声，眼神警告林未。
林未恼：“你还瞪我？你有什么本事瞪我？我刚才吃了罚单还扣了三分好吧？”
“谁让你把车停在路口五十米以内了？眼看着前面有交警你还停？”
林未大声嚷嚷：“我还以为接了你就能走了！你知道在路口五十米内停车要罚多少钱吗？两百！”
他打量她手里握着的花：“你手里这花，买十束有没有两百？”
陈璃说：“有。三束就有。”
林未瞪她。
“还有啊，我都到停车场停完车又过来了，你们两个还在这站着，恶心不恶心？”
他放下礼貌对陈璃指指点点：“我就直说吧，你不要肖想了。你这种给我妹妹提鞋……”
他低头，蓦然陷入怀疑：“提鞋……”
刚才好像是在提鞋哈。
“我知道。”陈璃说。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口出狂言。”
林央啧了声：“关你什么事啊？大半夜的你还戴个墨镜，不怕出门撞树上？”
林未强词夺理：“我要是撞树上，说明我今天出门该撞。”
“是啊，既然我现在和她站在这，就说明今天我和她应该站在这。”
“你讲什么废话？我待会把你拉回家也说明我应该把你拉回家了？”
陈璃轻笑一声：“晚安。这次是真的晚安吧？”
“……嗯，走了。晚安。”
林未拉起她的手腕把她拽走。
“搞什么啊？还一步三回头？前几天纠结成那样，今天就送上花了？”
他走出几步才想起这和停车场南辕北辙，又拉着林央绕路。
林央只低头看着花，差点被路边的石墩子绊倒。
“你小心一点啊。多大年纪了还会被这么大的东西绊倒？”
“反正一辈子都比你小。”
林未呵呵。
直到她坐上副驾，林未按开顶灯。
“今天也是约上会了？快活吧？”
“还行吧。”林央含糊地说。
她三哥的目光顺着那束洋桔梗——大部分是洋桔梗，间插了两支绣球，边以绿灵草点缀。
绣球的颜色和她今天的裙子很像。
林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还行，没不识好歹到第一次约会就胆大包天送玫瑰，更何况是街边随便什么乱七八糟的玫瑰。
“你回家之后别把这花放卧室里。”
林央拨弄最外的包装纸：“家里又没有小动物，你还怕鲜切花把我毒死？”
林未把保温杯里的花茶倒进小杯里递给她。
“二哥凌晨就回来了。要是被他看见了怎么解释？”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不过用不着解释吧。他倒时差肯定要睡上两天的，到时候估计花也开败了。”
“绣球和洋桔梗很好养的，就算是大街货也能再待上好几天。你以前又不把这些东西往卧室带，二哥肯定会知道。”
林央骄矜地昂起头：“这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有人送我花而已。”
“是啊。价格浮动在六十六块和一百块之间的花，亏你还收。”
林央皱眉：“怎么这么精确？”
林未耸肩。
“什么穷养富养，看来都是瞎扯淡。”他说，“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收到什么好东西了。”
“可她跟我表白了。”林央说。
林未漫不经心问：“你答应了？”
“不算是吧。我和她才认识多久啊，不得有个考察期？”
林未双手离开方向盘拍拍：“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很高兴。”
至少没变成晕头转向的纯傻蛋。
“老实开车。本来你就不常上路，非得今天把驾驶证的分全扣光不成？”
林未对她招招手：“给我也倒杯水喝。”
林央趁红灯的间隙递给他一杯茶。
林未一饮而尽，问：“你是打算跟她谈长的还是短的？”
林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上次不是说不打算结婚？那恋爱，你打算谈短的还是长的？”
过了几秒没听见林央的回应，他补充：“说是短长其实也不准确。你是准备谈一场激素主导的快餐恋爱，还是奔着把对方当灵魂伴侣去的？”
“这是二哥让你问的？”
林未用余光看林央一眼。她格外认真。
“我自己想的。”他说，“你要知道，这跟我们对她的态度有很大关系。如果你只想玩玩，我们无非就是搞清楚这人没病，在和你谈的同时没有二心。但要是你真准备往事实婚姻那方面去，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们就会拿考量一个新家庭成员的标准考量她？”
林未拨亮右转向灯，轻微的咔哒声在车内循环播放。
“这是没办法的事。不管是作为你的家人还是作为商人。”他说，“哥哥们没本事。你知道的，你三哥我当年做错了事情还要二哥善后。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