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响了一声。阿姨问：“回来了？吃过饭没有呀？”

林央答：“吃过了。”

林未转头看她，她心情似乎很好，一下倒在他旁边，在沙发上瘫成一个大字形。

他嫌弃道：“干什么，笑得这么恶心。”

林央托腮，眼睛笑得弯弯的：“发个预告，我要干件大事。”

“怎么，你还能干什么大事？你那个又不能生，还能未婚先孕不成？”林未狐疑，“或者你想劈腿？”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又是搞出人命又是不要命的？”

“那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叫‘大事’？”

“你猜猜呢。”

林未只是一味狐疑地看她。林央从期待到疑惑到无语，只好说：“你觉得我和陈璃到现在这样，还能做什么呀？”

“原来你跟她现在还没睡过吗？”

林央抄起抱枕抽他：“再猜！正经点。”

“能有什么正经的？你准备跟她一起把刘景寻搞下去？那多少有点黑心了。咱家不缺荣霆那点地方，姓齐的还会跟咱玩命。”

“你对齐怀邈的印象关键词里居然有深情？没品的家伙。再猜！猜不到你就不要睡觉了。”

林未双手合于腹前，两眼一闭当场开始入睡。

“起来！”

林未掀起一边眼皮：“那你自己说。”

林央哼哼坏笑：“我们家户口本放在哪里。”

别墅里传来一声怒吼，后院墙上的肥斑鸠古固股一声，拍着翅膀飞走了。

林央抱住林未的手臂：“哎呀你别给她打电话，她在开车。”

“我妹妹都要跟人跑了！你连电话都不让我打？！”

“怎么话说的好像她是什么黄毛？都见过家长了，什么时候结婚不都一样？”

“你以为结婚是这么轻松的？！就咔咔两个章，盖上去就完事了？”

林央眨眼：“那你一直拦，向来也没拦住啊。”

“……”

林未两边嘴角快掉到地上。他严肃道：“你真的准备好跟她结婚了？”

“当然。”

“婚礼场地定好没？想好请谁没？蜜月去哪啊？”

“暂时不办，不办就不请，蜜月在荣霆拉磨。”

“你还说你没被骗！”

林未双手捂头，崩溃道：“我要告诉哥哥！”

“你说呀。我也没拦着你告诉哥哥。”

远在大陆那头的林厚第一个接到了电话。他向一屋子高管打了个手势，出门接起。

“怎么。”

“哥！”林未几乎是用吼的，“你管管林央，她说她要拿我们家户口本出去结婚！”

饶是林厚也难免沉默了一会。

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说：“知道了。”

“啥？你就说句知道了？”

“不然？妹妹大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她那个女朋友跟你差不多大！”

“我知道。你嫌弃她年纪大，当初两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怎么不提？”林厚停顿，“而且我比她女朋友还糟糕。我连女朋友都没有。”

“谁问你了！有没有人能管管我妹妹啊，她就要这么把自己嫁出去了吗？”

“今天你拦下来，还有明天后天。我刚看了黄历，明天日子还不错。想领就领吧。”

林未安静了。

“那我换一个人打。二哥拜拜。”

“嗯。”

半分钟后，“大嫂！！”

五分钟后，“爸，妈！！！”

林央全程旁听，轻蔑地哼笑一声。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人了。”林未阴暗地点击通讯录，“我不信连大哥都同意。”

林德还在加班，正巧把下属骂得狗血淋头。

“大哥！！！！”

“哭丧呢？有话直说。”

林未叫唤半天，嗓子都哑了，杜鹃啼血道：“林央说她明天要登记结婚。”

对面沉默片刻，传来一串嘟嘟声。

林未终于达到了目的，眉飞色舞道：“你等大哥回来吧。”

“你觉得大哥有什么资格说我啊？”林央面无表情，“我比他强多了吧，至少是上班之后才谈恋爱，结婚的时候也没有标记。我一直觉得大嫂家里没有把他抽死，是因为我们家还算有钱。”

“而且哦，现在的比分是6:2，你觉得他能一己之力逆转战局吗？”

“你猜大家对我容忍度这么高是因为谁？”

林未皱眉，掰着手指数了一遍：“不对吧，算上你也只有5，哪来的6？”

“小猪肯定听大嫂的，这还用问。”

林未沉默三秒，又拨通林德的电话。

“大哥，你别回来了。”

“嗯。反正你没用。”

挂断了。

电话那头正快速等待电梯的林德：？

林央勾唇轻笑一声：“所以哦，我其实只是告知你。”

“谁问你了？”

“再玩梗揍你哦。”

她起身上了二楼。

家里的证件其实都放在父母房间的抽屉里，连年纪最小的林修竹都知道。

她推开房门。

当年林德决定结婚的时候无比庄重，把那扇门走得好像跨过天堑；前年林厚分手的时候喝多了酒，额头抵在那扇门上哭。今天她却没有什么感觉。

一切都只是温温柔柔地走到今天。就连楼下急得直打转的林未都不会真的拒绝这个决定。

她即将顺风顺水地迈进一段细水长流的婚姻。

没有被谁阻碍过，一切的纠结犹疑都来自彼此的心。

一切都在变好，至少目光所至的角落是这样的。往后再苦涩也不会苦过陈璃的信息素。她老实交代过，那是世界上最苦的无毒化合物。

而林央，她很快会成为唯一一个能欣赏这种气味的人。这种信息素在别人闻来只会变成屏障、变成证明、变成交替点在同一把指纹锁上的指尖。

脚步声在她身后落定。林未问：“你真想好啦？”

她用食指把开了缝的房门抵开，轻轻说：“我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

“好吧。我还……挺为你高兴。”

他下意识搓搓手臂，视线从妹妹身上缓缓移向走廊的挂画。粉蓝色调的风景画，旅人牵着一只绵羊，缥缈地走向遥远的天际线。

“那以后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咯。我很欢迎你跟她吵架，最好天天回家。”

“那过两天搬家，你可不要躲起来哭。”

“你哥我是那样的人吗？还躲起来哭？”

林未冷哼，默默看向她，抿起嘴唇。

他低声开口，最后几乎有些哽咽：“你是我妹妹。就算你把人生过成无数次的心血来潮，也要幸福啊。”

林央深深看着他，半晌，“这种话不适合你。你比较适合当一个笨蛋。”

“那我得当妹妹过得很开心的笨蛋。”

“好吧，虽然这样搞得我不是去民政局而是去前线一样，但是，你把我照顾得很好。我爱你。”

林未陡然变色，大叫道：“不要在一切美满之前立这种必死flag啊！”

他像泄了气的气球，不情不愿地补充：“我也爱你。其他人都不在，不过我们都爱你。”

“好哦，我知道。不过话说你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搞得这么沉重？也许是陈璃入赘进来呢？”

林未眨巴眼。

“对哦。”

“对你个头啊！好歹不要随便把自己的妹妹代入到旧社会不见天日的后宅可怜人里吧！我连小孩都不会有好吗！”

第二天早上出门，林未坚持和她乘一辆车。

林央被他断断续续烦了一晚上，麻木道：“陈璃不会随便把我们家的车逼停，把我掳去民政局的。”

“我是你哥哥，看你领证怎么了？”

“你看看大哥，他就不会说这样的话。能不能成熟一点？”

林央对着太阳看左手中指上那枚钻戒。

正式的对戒在陈璃那里。那是婚戒，比这枚更委婉一点。

林未嘟嘟囔囔在骂陈璃审美像暴发户，林央横他一眼，他当即改口说钱在哪爱就在哪。

车停在民政局的停车场里，和陈璃的车并排。

林未降下副驾驶的车窗。林央没看见他的表情，陈璃一愣，讨好地对他笑了笑。想来也不是什么友好神态。

工作人员给了两张表。她们并排坐在椅子上填。

“alpha和omega是吧？婚检建议到管理局那边提交申请哈，那边更全面。”

林央点头点头：“上次的体检报告我们交换看过。公司下次安排体检就在下个月，就不考虑了。”

林未门神似的伫立在林央背后，阴森森地盯着陈璃的后背。

那大姐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提醒道：“婚姻自由。”

“我知道。”

所以他没有顺从本心把陈璃拖过来一对一斗殴。

最后爽快地签名，林央转头看向陈璃。她还在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地填，申请表上的字体横是横竖是竖。

林央撑着下巴看她，她手上的速度骤然加快。

“慢慢填也没事，要是顺利的话，这辈子就花这么多时间填了。”

林未伸头过来幽幽道：“你最好想好了再签字。那个‘不顺利’的可能你承担不起。”

林央抬手止住大姐骤然警觉的动作：“他脑子有病，开玩笑的。”

陈璃又变回小学生字体，整张表格上只有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工工整整把表格填完，大姐问：“照片带了吗？”

两个昨晚才决定的人很明显：“没有。”

“那就现拍了。”

大姐看了林未一眼，他忽然感觉被嫌弃了。

“家属在这边等一下哈。那边付完工本费取号拍照，眉毛耳朵都要露出来，首饰摘掉。”

陈璃本来就没戴什么。林央手忙脚乱地把耳环摘掉，笑嘻嘻放进哥哥手里：“原来你是来当首饰架的。”

“呵呵。”

看着镜头，林央心里有点不安。这种环境总让她想到拍身份证照片，没有一次获得大成功。

陈璃比她还要明显。

“今天领结婚证，笑一下，别这么紧张。”

她把嘴角努力往上提了一点，摄影师叹气，正要按下快门。

林央从唇缝里小声说：“不安desu。”

这次是真的笑了。

补光灯骤然一闪。陈璃松了口气，无奈道：“这恐怕要跟我们一辈子了。”

林央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只要能把你逗笑就是好东西。”

宣誓，拿到新鲜出炉的结婚证。

一人一本。

林央松了口气：“今天上午的事情总算结束咯。陈女士，有老婆的感觉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不错。”

对戒在她们无名指上闪闪发光。

林央盯着自己的手哼哼笑了半天，朝枯坐在大厅椅子上的林未伸伸手。

“怎么，耳环不是还给你了。”

“还有我今天早上给你的那个盒子。给我给我。”

“你不会还买了对戒吧？”

林央从盒子里拿出的却是一条银链。

陈璃无奈地笑。

“你准备骗到什么时候？”

“按照计划……当然是骗到计划完成的时候了。”

她把求婚戒指重新戴回手指上，刚刚交换的对戒做了吊坠，绕过银链落在心口。

“好咯。”

来时两人分坐两路，去时都要去荣霆赶下午的班。

林央偏头问：“现在回去，还能赶上食堂的午饭么？”

“我猜景寻还没吃。不如请他带两份？”

“噢，结婚不告诉他，带饭却要找他。心疼了。”

陈璃笑：“这事可是你一手规划的。”

“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坏女人。”

静了一会。林央忽然说：“陈璃。”

“我在这里。”

“你下一次……易感期，在什么时候？”

“下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