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黄昏到来得越来越早了，两人在食堂随便对付几口之后，便早早地回到了教室。
两人的各种参考书和试卷摊满整张课桌，像两军对垒的阵地。
有时岑楠解不出题会满面愁容，水霖就默默地来到她身边，替她详细地讲解着每一种题型。
岑楠不会的数学题问水霖，要是水霖也不会的话，她就会第一时间跑去办公室，缠着数学老师为她讲题，然后再教给岑楠。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的各科成绩在互帮互助下都有了很大提升，近两次的考试，两人也双双位列班级前十。
这些瞬间被突然出现的梁老师看在眼里。
“继续保持，”梁老师语重心长地对她俩说，“我很看好你俩。”
在得到老师和家长的肯定和表扬之后，两人长期以来紧张的心情也得以放松下来。
在一个平静的午后，两人坐在学校书店的阅读区。这一次，她们没有刷题、背书，而是拿着老师发下来的“许愿签”。
岑楠的笔尖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你还没想好要考哪里吗？”水霖关心道。
岑楠抿抿嘴，笔尖朝里面缩了一下，“政大吧。”
水霖有些惊讶，“你要学法律啊？”
“倒也不是，我看了一下，我再努努力的话，应该可以考上，而且我想去北京，”岑楠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一样，但还是说了出来，“而且离家远，你懂的。”
水霖连忙点点头表示理解，“去北京好啊，我陪你。”
说完水霖直接将“政法大学”的字样写在了许愿牌上，岑楠看到之后笑了，也写在了自己的许愿牌上。
学习的绿植区内有一棵桂花树已经亭亭如盖，不少高三的同学都选择把自己的许愿牌挂在了那棵桂花树上。
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许愿卡挂得再高些，仿佛那样愿望就能实现。
许愿牌的红绳缠在细细的树枝上，在风里轻轻打着转儿，满树的许愿牌相互轻叩着的声响，像无数个梦想在窃窃私语。
水霖和岑楠站在树下，头顶传来一阵阵清越的铃声。
“我们俩的挂一起吧。”
岑楠点点头，把自己的交到水霖手里，“你高一点，你挂吧。”
水霖踮起脚，选择了一个很空旷的树枝，尽量挂得高一点。
岑楠仰头看着水霖的手带着红绳熟练地在树枝上缠绕着，风掠过她的额前，几缕碎发在阳光里肆意飞扬。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间凛冬已至。
他们迎来了在浔阳中学的最后一个冬天，寒冷来得迅疾而又无声，仿佛一夜之间就掠尽了秋日最后的余温。
嘉城在一夜之间变得银装素裹，到处都是雪白的一片。
教学楼前的石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脆响。这声响混着教室里的晨读声，在冬日寂静的校园里格外分明。
随着同学们的逐渐到来，教室里的玻璃窗上很快蒙上了一片白雾，隐约可见外面泛白的世界。
水霖裹着厚厚的棉服踩着雪、搓着手快步走进教学楼，她到教室时，脚上还沾满了雪沫，她在教室门口蹬了几下之后，便进了教室。
虽然外面的世界寒冷刺骨，但教室里却是暖烘烘的一片。
教室里早读的声音格外清朗明亮，却丝毫掩盖不住同学们眼中的那份雀跃。
那天一到下课，座位上几乎都变得空空如也，走廊上、窗户旁边都挤满了人，欣赏着窗外的雪景，不少不怕冷的男生还趁着下课的功夫跑到楼下玩雪。
水霖和岑楠趴在走廊阳台上，静静地看着大雪落下。
岑楠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她手掌心短暂停留，又很快消融，就像她们转瞬即逝的高中生活一样。
“好了，都先进教室。”上课铃还没响起，梁老师就站在门口叫同学们进教室。
同学们纷纷带着留恋的心情不甘地回到座位上，有几个在外面玩雪的男生姗姗来迟。
“又不是没见过雪，你们这么激动干嘛？”
下面的同学一言不发，但脸上都挂着欢快的笑容。
等教室里的同学都来得差不多了之后，梁老师推了推眼镜，“好，我说个事情，由于这次大雪导致交通阻塞，所以明天的元旦节假——”
还没等梁老师把话说完，底下的同学瞬间变得满面愁容，还有一片哀声。
“先等我说完好吧，”梁老师拍了拍讲台，“元旦节假会放，但是家要是隔得远的部分寄宿生同学，就不要回去了，学校食堂这几天也会供应饭菜。”
教室里面一片死寂。
“好了，上课吧。”
底下的同学依旧愁容一片，极不情愿地翻开历史课本，准备上课。
水霖今天精神状态格外好，虽然人在教室里坐着，但她早就期待着出去玩雪了：和岑楠一起堆出一个属于她俩的小雪人，看着岑楠被冻红的可爱的脸......
岑楠感到水霖在后面拿笔戳了戳自己，这是水霖上课传纸条时的习惯动作，现在冬天穿着厚厚的一层衣服，感觉还怪痒痒的。
她把手伸到背后，果不其然水霖在她手掌心中放了一张小纸条。
【你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堆雪人？】旁边还画了一个可爱的小雪人。
岑楠拿起笔，答应了她。
【你想去的话我陪你】
中午的操场上格外热闹，平整的雪地上很快印满凌乱的脚印，雪球在空中划出弧线，飘落的碎雪沾在发梢、衣领，又被温热的指尖拂去。
这场雪，像是冬天送给高三学生的最后一场任性。
岑楠裹着厚厚的棉服，脖子上还戴着一条围巾，她将脸埋在里面，这样才不会觉得寒冷。
她在旁边蹲下，看着水霖正拿着不知道从哪借来的铲子铲着雪，很快就堆成了一个雪堆。
“我来帮你搓头吧。”岑楠突然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在地上扒拉着雪，很快搓成一个不太圆的球形。
水霖又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树枝和石头，仔细地安放在雪人的身上。
这时水霖感到后颈处一片冰冷，她转头一看，是沈月华正把自己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里。
“啊——沈月华！你要死啊！”
水霖被突如其来的寒冷条件反射性地从地上弹起来，抓着沈月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两人又在雪地上缠绵着，拼个你死我活，谁也不让谁。
岑楠在旁边看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别打了别打了，拍照拍照——”沈月华大口喘息着，水霖这才松开了她。
沈月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冒着被抓的风险也要记录下学校的雪景。
“你俩过来，给你们拍一张。”沈月华招呼水霖和岑楠过去。
两人站在操场旁边的小雪堆旁，水霖的头发由于刚刚嬉戏变得有些凌乱。
“哎呀——你们俩不熟吗？隔那么远干嘛？”
水霖和岑楠意味深长地对视上一眼，相视一笑，然后手挽着手站在一起，乖乖的看着镜头。
“快走！主任来了！”
操场上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沈月华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机，几个人惊恐地朝远方看去——教导主任正气势汹汹地朝人群走来。
“快走！”
水霖跑回来一把拉住岑楠的手往教学楼跑去。
岑楠的手放在口袋里已经变得非常温暖了，而水霖的手还像是块冰冷的铁。那温度冰得她差点没握住，却又本能地抓得更紧些。
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身后传来教导主任的喊声和同学们未尽的嬉闹声，但此刻她耳中只有两人交缠的喘息声。
跑到教学楼下时，水霖才惊觉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
岑楠的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呼吸间白雾缭绕，把冻得通红的脸颊笼在朦胧里。
两人同时松开手，残留的温度却像烙印般挥之不去。
水霖：“我们去多媒体吧。”
“好。”
空调嗡嗡作响，水霖把自己冰冷的手放在出风口暖了好一会才热和下来，而岑楠的笔早已在试题上沙沙作响。
“岑楠，”水霖突然坐到岑楠旁边，“那你明天放假回家吗？”
岑楠的脸上露出微微一丝笑容，很快荡漾开来，“我家那么远，当然不回去啦。”
水霖点点头，“哦，”手里不自觉地搓着手指，“那你要不要明天一起出去跨年啊？”
岑楠笔尖在试卷上一顿，墨水在劣质的试卷上晕开一个小点。她下意识想拒绝——跨年这种事，听起来太像约会了。
“还是不了吧，到时候那么晚回来，学校都关门不让进了。”岑楠嘴角的笑容仍在，但是眼里却是飘忽不定的。
水霖撅了撅嘴，看来岑楠的确是有顾虑。
“那你就住我家呗，反正总比在学校舒服，”水霖看着岑楠的眼神里仍然是犹豫不决，“到时候我们去江边看烟花，可热闹了。”
岑楠望着水霖的眼睛，明亮而又清澈，带着罕见的期待，让她喉咙发紧，拒绝的话卡在嘴边，最终愉快地答应了她。
水霖在旁边笑得傻傻的，像是刚被主人奖励了的小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