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你别这样……”
银玉仙笔滞在颜月手中,笔尖一点法光微微闪烁着。
颜月转过头,瞧见靠在他耳边的、近在咫尺的红润脸庞。
关情肌肤上的每根绒毛都格外清晰,他一呼一吸间,柔软的汗毛随之动荡,仿佛挠进了颜月心口里。
颜月咽了咽口水,任由手中的银玉仙笔脱落。
仙笔在桌面上铛铛弹跳两下,随后散作白烟消失不见。
关情贴近颜月脸颊,将颜月抱得更紧,软声撒娇道:“你身上,凉。”
颜月心跳加速,还扶着关情小臂的五指顿时不自觉收缩捏紧,脸颊愈发滚烫。
关情到底是醉了,动作放肆没有半点分寸,像小猫一样用脸庞不断磨蹭颜月耳根,笑得比蜜还甜,甚至三番两次差点碰到颜月唇角。
“嗯~好凉快呀。”
颜月转头把脸躲开,露出最柔软的脖子让关情去蹭,并极力忍受着心里痒痒的躁动,“小花,你……”
关情梨花渡上了头,浑身发热,贴在颜月身上贪凉,还总有意无意地朝颜月唇边靠近,“嗯?”
颜月眉宇笼蹙着,有些无奈,也有些享受,支支吾吾试探道:“小花,你醉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关情不以为意,自顾自向颜月贴得更紧了些,火热的唇时不时触碰到颜月脸颊,一次又一次撩拨颜月迷乱的心绪。
“我只是有点热,我没醉。”
此刻,连他酒后醉意朦胧的声音都会让颜月感觉到耳畔一阵阵酥麻。
颜月明知该逃却不逃,身体诚实地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妙,心里不断念叨着:小祖宗,别闹了,快点从我身上离开。
关情最后蹭了蹭,真的从颜月背上起身离开,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可颜月并没有如释重负之感,相反,他躲闪的目光瞟向身后,内心感到无比失落。
关情伸完懒腰,兀自走到颜月对面坐下,毫不客气地抓走了颜月的日记,翻开就读。
颜月沉浸在失落之中,偷偷回味着前一刻的美妙,并没有关注关情此刻在做什么。
当他缓过神来后,这才看见关情在翻他的日记,“啊!”
颜月瞳心微震,一屁股弹起来去夺日记,“别看!”
关情稍一躲闪便让他抓了个空。
颜月看着关情那坏兮兮的揶揄笑容,就知道他已经看到了不能让他看到的内容。
“你……别看了……”
颜月五个僵硬的手指慢慢合成拳,随后松开,抬起手腕轻轻一挥,将日记变成烟雾收回掌心。
末了,他捂着烫红的脸坐下,羞得不敢再多看关情一眼。
关情十指交叉撑着下巴,戏谑的笑意直勾勾注视着颜月,并直白地说:“颜月啊,你脑子里整天就在想这些东西?你竟然想把我……”
颜月躲在手掌中的五官已经懊恼得变了形,对于关情那直白露骨的话,他实在听不下去,急匆匆打断道:“啊你别说了!我就想想,我不会乱来的!”
关情追着调笑,话故意只说一半,再留一半给颜月遐想,“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万一……”
颜月果然被他追问得羞愧难耐,慌忙弹起来往门口走,起身时还撞翻了凳子。
“我走就是了。”
关情面色一冷,大声喊住他,“回来!我让你走了吗!”
颜月僵在原地,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只能紧紧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关情拍了拍桌子,严肃教育起颜月来:“明天寻仙榭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你不想办法解决阴昆仑的事情,反而满脑子都是这些情……”
颜月立刻转身双手合十朝关情连连鞠躬,强行打断关情的话,“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错了!!!”
关情哼哧笑了笑,但没叫颜月看见,而是清了清嗓子,故意扮成严肃高冷的模样指挥颜月:“这屋里只有茶水,我不喝茶,去给我打点清水来。”
颜月如获大赦,忙不迭跑出门找水去了。
等他在外面平复了心情,打算鼓起勇气认真道个歉时,一推开门,却见关情已经躺回床上睡着了。
*
翌日,颜月被关情叫醒,在睡意朦胧中穿好衣裳,才后知后觉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于是瞬间清醒。
他还在穿鞋,动作显得有些局促,趁弯腰系鞋带时偷偷抬眸,瞟了两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双金纹黑靴。
“小花,你,醒这么早啊,哈哈。”
他刻意寻找话题,希望能减少一些尴尬。
关情倒是悉如平常,随便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气,漫不经心道:“不早了,刚过巳时四刻。”
颜月这双鞋带系了好久,到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冲关情窘迫地扯出一个笑来。
然而关情始终保持着不以为意的态度,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坦然大方。
但他也明白颜月的心思,见颜月紧张成这样,暗暗有些嫌弃,“你能别扭扭捏捏了吗?”
颜月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站在他面前,满心羞涩又郁闷,只能笑两声以示回应,“呵呵呵……”
关情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颜月松了口气,连忙跟上他,同他一起一前一后下了楼。
楼下,苏星渡站在大门口朝颜月招手。
施淮抱臂倚在门边,目光游离在酒肆外熙熙攘攘的行人身上。
他与苏星渡完全相反,似乎是刻意不往颜月这边看。
但颜月没多想什么,整理好心思,走到他们二人面前,再回头瞧了眼关情,认真道:“走吧,去寻仙榭。”
今日天气依旧阴沉,天空黑压压的,像是要埋没整座锦城。
虽然雨停了,但青石地板上隐约有水汽缭绕,路面还湿答答的。
四人刚离开客栈没多远,颜月看见了一间热腾腾的包子铺。
虽说神仙不需要吃饭,但也会饿得难受,何况小花得吃。
如此想着,颜月便向施淮要了些银子,去给大家买热和的包子。
几人的装扮放在普通百姓中格外惹眼,包子铺老板递包子时,不免试探性地多看了他们几眼。
颜月注意到这一微小细节,于是特意多给了几两银子,笑容可掬地问老板:“请问这两天是不是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来锦城?”
老板高高兴兴接过银子塞进口袋里,倾囊相答:“哎呦,可不是嘛,今早我都看见好多批身穿相同服饰的人往西南方向去了,我听那边过来送货的人说,昨晚西南方向的客栈都住满了人!诶!小仙家,你们修仙界是要举办什么大事吗?”
颜月温和地点头笑了笑,就算只是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也格外尊重,“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多谢老伯相告。”
他不愿多说,匆匆离开了包子铺前,回到队伍里,将包子分给了苏星渡和关情。
但包子递给施淮时,却无人来接。
施淮轻飘飘看了眼包子,勉为其难地勾了勾嘴角,婉拒道:“不饿。”
说完加快步子走去前方带路。
他态度也没多差,但颜月总觉得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
颜月悄悄叹了口气,一边吃包子一边连通相如赋和木离的引音羽,通知他们去西南方向查看有多少仙门来了锦城。
相如赋和木离那头过了七八秒才回话。
相如赋:“放心吧老大,我们正在往那里去。”
颜月在嘈杂的背景音里清清楚楚听到了木离大喊的一声“自摸!”
他捏碎了包子,气得咬牙训斥相如赋:“你们两个竟然在打牌!谁带的头!!”
相如赋不敢回话,默默把引音羽伸到木离嘴边。
木离忙着洗牌没空拿引音羽,便对着相如赋的引音羽高声对话颜月:“是我!最后一把,我们马上就去干正事儿!”
颜月拿她没办法,气呼呼掐断了通音。
施淮在前方信步而行,忽而冷笑着说了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颜月咬了口包子,愤愤不服地嘟囔说:“身为仙师,统管五大仙神殿,不仅不以身作则,还知法犯法,回去我一定让师父好好管教她!!”
关情走在颜月身侧,好奇问了句,“你为什么不罚她?”
颜月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落到关情身上时,眼神便不自觉变得柔软,甚至有几分低眉顺眼。
“哈哈,她是仙师,我也没资格罚她,师父说了算。”
关情微一挑眉,若有所思地咬了口包子,目视前方时,视线不经意间撞上了刚巧回头的施淮。
二人对视的一瞬,互相都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睛。
施淮迅速收起异样神色,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头看一眼颜月,与之随口攀谈,“我听手下较为年长的星君说过,木离仙师以前并非是贪玩好耍之人,而是两百年前突然转了性子。”
颜月咀嚼包子的动作缓缓放慢许多,眉心轻蹙,面色困惑。
施淮挑眉指了指苏星渡,补充一句:“不信,殿下可以问问你最信任的苏哥哥。”
颜月转头看向苏星渡,苏星渡丝毫不遮掩,点头认同道:“是这样的,木离大人以前确实是挺稳重一人,她与山晓大人一起把五大仙神殿管得井井有条,可后来,也就是两百多年前的某段时间,她和山晓大人可能闹了什么矛盾,二人的关系再也不似曾经那样亲密,连同配合也变得不够默契,所以她干脆撒手不管了,开始只顾吃喝玩乐。”
颜月心里算了算时间,两百多年前,应该就是自己接任神君前不久。
刚认识木离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种性子了。
重塑形魄后,颜月的记忆变得更加混乱,很多事情都要靠翻日记才能想起来。
唯独关于木离的那份记忆从未模糊。
他记得自己刚走出天神坛那一天,以辞风为首举办了盛大的仪式,整个天庭的战神和仙神都聚集在天神殿外,恭恭敬敬迎接他们的新神君。
而颜月双手紧握神君杖站在天神坛阴影下,望着面前黑压压一大片向自己叩首的神仙,不知所措。
莫名其妙的仪式结束后,辞风单独将颜月带去了一座云白光洁的宫殿,告诉他这里以后就是他所住的地方。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脑子像新生儿一般空白,他迷茫、空虚、无助,有时候还会莫名流泪。
辞风仙师离开前告诉颜月:你只需要知道自己是神君,别的不重要,往后的日子,你就待在这里,把这些仙界史书和运转神君灵源的法术学会,等有需要你做的事情,我自会来告诉你。
听起来,当神君似乎没有什么意义,很无聊,但颜月没得选。
他看书看累了,便抱着神君杖坐在宫殿台阶上,望着白玉地板上飘扬的仙雾发呆。
木离爬墙翻进宫殿,笑盈盈地喊他:“颜月!”
她不顾尊卑礼仪径直坐到颜月身边,“你的新宫殿还没有名字吧,以后就叫仙羽殿怎么样?”
颜月一脸呆滞不明所以,傻傻看着她的眼睛,迷茫地问:“颜月?是叫我吗?你为什么不叫我神君?他们都叫我神君。”
木离没有把颜月的问题当回事儿,而是突然激动地拍手大叫:“哇!你竟然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忘了!!”
颜月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听上去感觉很重要的样子,于是连连重重点头,“嗯嗯,我记住了,我叫颜月!”
木离一把揽住过肩膀,抬起粉红色水袖,动作夸张而豪迈指了一圈宫殿广场,并对颜月扬了扬下巴,“就叫仙羽殿,怎么样?”
她的笑容逐渐驱散了颜月心中迷茫而空虚的情绪。
那时她说什么颜月都认可。
颜月:“好,就叫仙羽殿。”
木离:“对了,我再说两个名字,你看看记不记得,颜素问?颜忱?”
三秒后,文字咒圈在颜月瞳孔中闪现又消失。
颜月:“嗯嗯,你说。”
木离沉下脸,变得无语,一把将颜月推开,“说锤子!白痴!!”
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