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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一早燕怀安站在门口敲门,很快就门后就响起了脚步声,“小…怀安!你怎么来了?吃早饭没?”许曼曼赶紧打开门让燕怀安进来,门口鞋架上放着他在家里穿的拖鞋。
燕怀安一边换鞋一边说:“来等吱吱一起上学,出门的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
他今早四点多醒来后就睡不着了,坐在房间的飘窗上望着不远处的另一栋房子,那里也是他的家,住着林知许的家。夏季的天亮得早,5点多太阳就已按耐不住的冒头。
一直坐到6点半,他再也耐不住性子,校上服洗漱完,给还没起床的燕尧光发了一条消息就出了门,直接走到了另一个家的门口敲响了门。
“你又不是不知道密码,敲什么门?跟我们疏远了?”林置在厨房弄早饭,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气。
“没,不知道你们起来没,怕开门给你们吵醒了。”陈旭走进厨房将旁边煮好的馄饨端上桌。
“陈旭…不对,燕怀安!你来啦!”刚开始听到燕怀安的声音时,林知许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直到那声音由远及近,他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来了。
“别急,还早。”燕怀安走到林知许面前,把自己的拖鞋给了他,走去房间里找另一双拖鞋。
走出房间时,林知许还站在门口,头上的卷发乱翘着,他走过去捋了捋对方的头发说道:“别愣着,去洗脸刷牙。”
“我马上去!”说完便跑去了卫生间,林知许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高兴。
“哎哟,昨天还一副蔫唧唧的样子,晚饭都没吃多少,怀安一回来就不一样了。”许曼曼仗着儿子在卫生间里听不见客厅里的声音,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燕怀安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林知许会想自己,所以一大早就过来了。
燕怀安拿出书包里的请柬递给许曼曼,“许姨、林叔,周六和吱吱一起过来玩。”
话刚说完一个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都说了不能喊吱吱了,我都长大了!”洗漱完的林知许站在卫生间门口恼羞成怒,他不知道为什么过去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燕怀安喊他的小名,可现在听到对方说出“吱吱”两字就会让他脸红心跳。
“行,林知许,过来吃早饭,吃完一起上学。”燕怀安一般都是林知许说什么就是什么,无伤大雅的小事上都会顺着对方。
可林知许心里可不这么想。
怎么我不让喊你就不喊了?好像对方无论怎么做都让他觉得不对劲……他还不会是脑子坏了吧?好像心脏也有点儿问题……
四碗馄饨摆在桌上,燕怀安面前的是林置最后端出来的那碗,没有葱花,他不喜欢生葱的味道,这是从8岁到14岁都没有改变的习惯。
出门后两人还是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去上学,并排骑着,一路上都是林知许的欢声笑语,以及他偶尔转头时便能看到的温柔目光。
夏季清晨的风迎面而来,随着少年骑车的动作掀起校服的衣角,拂开额前的碎发,露出慢慢走向成熟的五官。
本来打算今天和儿子一起去附中的燕尧光起床后发现儿子跑了,这是个悲伤的消息。
林置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勾得他儿子心神不宁?
燕怀安和林知许刚停好车便碰到了同样在停车的罗有为,“哟,回来了?再不回来知许都要饿瘦了。”
林知许抡起胳膊就要去打他:“你烦不烦人!那是天儿太热了,我吃不下!”
燕怀安一手勾住林知许的书包,没让他走成,“下次别当他面儿说,脸皮薄。”
“没事儿了?都处理好了吧?”罗有为猜测对方请假估计是家里有事,但如果对方没有主动说,他也不会细问。
三人并排走着,燕怀安回答:“嗯,都处理好了,我改名字了,现在叫‘燕怀安’。”
“啧,看来事情挺复杂。”罗有为拍了拍燕怀安的胳膊,“行,以后就是怀安兄了呗。”
燕怀安轻笑道:“等他们都到齐了我一块儿说吧,免得同样的事我还要说三遍。”
林知许躲在燕怀安身后掏出手机,借着遮挡在五人小群里发消息:“到校后来操场阶梯一聚,有要事相告,速来。”
靓影:多大的事儿啊?马上就到了。
胡了!:来了来了,多大的事儿啊?
嘘:@胡了! 等会儿细说!
小雅:今天我值日,来不了。流泪.jpg
一罗筐:没事,等我和胡畅回班上告诉你。
“走,去操场阶梯坐着等他俩。”林知许收了手机揣兜里。
“我!靠!”
“靠!!!”
黎书影和胡畅同时出声。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其他人知道你改名字后会传出多少个版本的故事了。”罗有为说道。
“没事儿,别人怎么说我无所谓,你们几个知道就行了。”燕怀安拿出四个请柬递给三人,“萧雅那份你们帮我转交给她,周六来家里玩。”。
萧雅今天值日,错过了今早的故事大会。
话说完,留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黎书影和胡畅以及陷入想象中无法自拔的罗有为,燕怀安拉着林知许起身,往教室走去。
“你现在快乐吗?”林知许抬头看着身旁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燕怀安。
“嗯,快乐。你们都在我身边,没什么比这个更让我知足。”燕怀安轻轻拽着林知许的衣服往旁边挪了一步,以免他被别人撞到。
“那就好……我会在你身边的。”林知许认真地看向对方,“如果你暂时要离开,我就在原地等着,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
“……”燕怀安停下脚步,又来了,那股快压制不住的冲动,这到底是为什么?胸口的悸动因何而来?总感觉自己马上要揭开迷雾,却总差一步。
“会的,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少年的承诺在夏日晨光中伴着清爽的风飘向未来。
直到第一节课下课黎书影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节课过去了,她都不知道这节课是哪个科目。
从座位上离开,来到燕怀安桌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林知许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看着对方,“谢谢你对他的关心,但我们一家都很喜欢他,他没有受苦。”
“嗯,大家都对我很好,你们应该看得出来。”燕怀安笑着回答。
黎书影也不装了,“我当然知道林叔和许姨对你是什么样,就是觉得那种苦不是生活上的苦,就…心里面还是会对亲生父母抱有期待,你懂我意思吧?”
“明白。”燕怀安点了点头,还是笑着。
当然会有期待,如果不知道真相他或许可以满足于现状,但一旦知道自己被迫离开亲生父母,心里肯定会有想念的时候,这是血缘中无法斩断的羁绊。
中午吃饭时黎书影几人商量好周六上午坐林知许家的车去燕家,萧雅为周末家中有事无法前往表示歉意,又真诚地表达了自己对于燕怀安找到了自己家人的祝福。
随后便听胡畅独自一人琢磨了一阵后问他需要带礼物上门吗?
燕怀安像看傻子似的,“都是学生,带什么东西?来玩儿就行。”
林知许笑得肩膀直抖,他现在一颗心啊,满满涨涨的,不管对方是陈旭还是燕怀安,都不会离开自己啦!
周六上午三人来到林知许家里。
“知许呢?”黎书影四处张望着。
“他坐他舅舅的车先过去了,要不然一个车坐不下。”许曼曼正在梳妆台挑选首饰。她身着香槟色丝绸连衣裙,长发挽起,鬓边各留着一缕微卷的头发,格外温婉动人。
林置今天也好好收拾了一下,一身银灰色休闲西装,卷发在定型喷雾的作用下不再随意晃动,近一米九的身高是天然的优势,肩宽腰窄腿长,和许曼曼站在一起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般配。
“林叔…许姨,你俩去走红毯啊?”罗有为瞪大眼睛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对壁人。
“给我干儿子撑场子去。”林置牵起许曼曼的手往门口走去。
前天晚上燕尧光和楚奕秋来到家里,问他们愿不愿意认燕怀安为干儿子,如果愿意,周六的宴会上便以家人的身份来参加,而不是宾客。
“这只是一个形式,我知道…这些年你也是把他当儿子看待。”楚奕秋挽着许曼曼的手说着。
自从搬到这个小区来后,头两天许曼曼每天都会去找楚奕秋聊天,给她讲燕怀安小时候的事,有天燕怀安带着楚奕秋和燕幼宜一起去许曼曼那儿吃晚饭后,她便早上睡醒了就自己去找对方了。
也就几天的相处,现在她和许曼曼已经宛若妯娌,燕幼宜也很喜欢这个阿姨,毕竟许曼曼…很漂亮。
“咱们仨儿像打童工的仆人。”胡畅在后头蛐蛐道。
“你俩像,别带上我啊。”黎书影是三人里唯一一个知道许曼曼的家世背景的人,但没必要把这些事儿特意拿出来说。
燕家别墅里,林知许和舅舅、小舅以及姥姥姥爷坐在沙发上,看燕怀安被燕家世交团团围住。浅蓝西装掐出那人清瘦腰线,与记忆里穿条纹睡衣和他挤在被窝里的模样重叠成万花筒。
众人皆是燕家多年的好友,面对大家的关怀燕怀安耐心回答着。其实他真没什么好说的,自从被林置接回家后,无论是生活还是学习都样样顺心。
燕怀安在人群中站着,时不时向沙发上坐着的许家人投去目光,燕尧光注意到他的视线,让他去那边坐着歇会儿。
“累了吧?我可最不喜欢那种场合了,今年70岁生辰都不打算办。”许博海给燕怀安递了杯水过去。
“谢谢姥爷,我脸都笑僵了。”燕怀安拿起水杯两口喝完,将杯子放到桌上,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脸颊。
“你到底该喊我姥爷还是爷爷?”许博海逗着眼前的少年。
“我也不知道啊,您想听什么我就喊什么。”燕怀安确实被逗笑了。确实,从许成峰领养他后,按理来说他应该改口叫许博海为爷爷,但跟着林知许喊姥爷喊习惯了。
“看他心里是我重要还是林置重要呗。”许成峰可不打算放过他,偏要燕怀安说出个所以然来。
“饶了我吧,我谁也得罪不起。”燕怀安投以求饶的眼神。
“这得分先来后到吧,怀安是我找回来的,当然是以我这边为准。”林置走过来坐在燕怀安身旁,许曼曼带着目瞪口呆的黎书影、胡畅、罗有为慢慢走在后头。
“爸爸,你快说说姥爷和舅舅,他俩净为难燕怀安。”林知许小嘴叭叭地开始打小报告,“他俩问的问题就跟我爸和我妈掉水里了我先救谁似的。”
“所以你救谁?”林置问他。
“我…我能救谁啊?你俩都会游泳,用得着我救?”林知许不理这些不嫌事大的大人们了,拉着陈旭去找小伙伴们去。
待燕怀安走到几人面前,罗有为最先反应过来,“不儿,兄弟,你也没说你是这家境啊?”
“你这是带兄弟们来长见识了吧?”胡畅接着话说道。
“又不是我挣的钱,没啥好说的。”燕怀安带他们几个往甜品台走去,“许姨,你去沙发上坐着吧,要是累了就找人带你去楼上休息。”
“没事儿,不用管我,你们几个去玩吧。”许曼曼挥了挥手朝沙发走去。
黎书影看着甜品台那些精致的小甜点瞬间将刚才的震惊抛诸脑后,林知许给她指了指其中的一个布丁蛋糕,“这个好吃,合你口味。”
燕怀安跟另外两个男生站一块,给他们一人递了杯饮料,自己再拿起一杯跟他俩碰了碰说道:“不管我叫什么、住哪儿,咱们几个跟以前一样就行。”
“行,一样。”罗有为知道这是对方的真心话,不喜欢别人刻意地恭维他、迎合他。
“你不嫌我们笨就行,没有你拉着,我们几个还在中下游成绩里悠哉悠哉地划水呢。”胡畅感叹道。
“不存在,以后咱们几个争取读同一个高中。”燕怀安笑着,“我倒是怕你们几个嫌我太严厉了。”
“你不严厉,我俩回家就得挨棍棒教育了。”胡畅和罗有为同时想起了小时候每次拿着几十分的成绩回家后要面临的风暴,燕怀安在他俩心中简直就是菩萨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