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浸透奈何桥第九根石柱时,她腕间的锁魂链又开始发烫。
她叫千鸩饮,本该死在三千年前的那场浩劫中,但是被一位名唤琉樱的男子挡住了天劫。琉樱离开了,她记得琉樱最喜欢夭梨树,她便为他在这里用心头血栽种了夭梨树。
"今日的夭梨树,倒比孟婆庄热闹些。"她对着树梢悬挂的引魂灯轻笑,惊起几只噬梦魇。冥河浊浪拍碎在脚边,溅起的却不是水珠,而是无数挣扎的怨灵残片。
三途川的摆渡人又换了新面孔,照例隔着老远朝她啐一口:"疯婆子!"千鸩饮浑不在意地勾起一缕青丝,发梢缠着的往生花突然绽放,吓得那鬼差险些打翻渡船。是了,自从三千年前那场献祭,再没有谁敢靠近她十丈之内。
"那时候你总说,这咒纹像极了你故乡的雪。"她将掌心贴在冰凉的树皮上,雪色纹路突然泛起幽蓝荧光。八百鬼火自河面腾起,勾起了记忆里愈发浓烈的檀香。
千鸩饮闭目轻嗅,三千年陈旧的往事便鲜活起来——天劫降临,鬼帝降世,十八狱的锁链齐齐崩断,她被捆在往生柱上,看着那些曾受她引渡的亡魂,争先恐后地撕扯她的灵体,冥界要用怨念最重的她去献祭鬼帝。
琉樱就是在那时踏着业火而来的,霜刃斩断噬魂钉时,溅在她眼睫上的血还是温热的。
"阿樱,你瞧这株新栽的夭梨树......"她突然对着空荡荡的桥头呢喃,惊得路过的新魂仓皇逃窜。没人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就像没人见过她颈间那枚冰魄坠的来历。那是琉樱的灵核所化,坠子内侧刻着微缩的轮回木图腾,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忽明忽暗。
子时阴风最盛时,千鸩饮照例来到一座废村旧址,这里的残垣断壁是她用执念捏造出的幻影:茅草屋前的石臼永远在舂着忘忧草,井边的木桶盛着不会干涸的冥河水,就连窗棂上贴的褪色窗花,都维持着琉樱最后一世轮回时的模样。
可惜这幻象每天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残垣断壁瞬间倾塌,废墟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那是琉樱当年布下的禁制,将整座村庄炼成她的庇护所。三千年过去,结界外早已沧海化尘,唯有此处时光凝滞,连最初的那棵夭梨树都保持着半开半谢的姿态。
忘川对岸突然传来骚动。千鸩饮望着新魂们惊恐逃窜的身影,唇角泛起冷笑。她当然知道今日是鬼帝苏醒之期,三千年前的浩劫将再度重演。腕间锁魂链兴奋地震颤着,渴望再次痛饮叛徒们的魂魄。
"这次可没有傻子替你挡灾了!"负责看守的鬼将狞笑着掷来噬魂叉。
千鸩饮足尖轻点,漫天彼岸花瓣化作利刃。在厉鬼们的惨叫声中,她忽然想起琉樱消散前的耳语——那时他半透明的指尖正穿过她泣血的唇:"等我修成轮回木......定会救你离开这里......"
余音被罡风吹散。千鸩饮挥袖震碎最后一只恶鬼,转身时瞥见夭梨树下的雪色纹路竟渗出鲜血。她猛然回首,见废村结界裂开细缝,琉樱亲手搭建的村落正在崩塌,地面的裂缝中,赫然浮现出半截刻着梵文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