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人太过执意,想用琴音驯化牛。哪想成了个千古笑话。训狗、训猫,都容易,但想三牲启蒙,领悟人意,着实需费番功夫……”
螭吻睁大眼,支吾道:“你、你,是不是……又在拐弯说我?”
“有感而发,说了说三牲,可没说你啊。”
螭吻拧眉,心里嘀咕:总觉得怪怪的……
女子心情甚好,转开话题,问螭吻:“你关在幻海两百年了,可观察过这片幻海?知道幻海是什么地方吗?”
螭吻好奇心又被勾上来了,摇头称不知。
她笑唇轻启,嘴唇动了动,偏在此时,海水动荡。眼前人的生动表情霎时变得呆滞,螭吻忧心叫道:“喂!老女人,你没事吧?”
眼、耳、口、鼻,不声不响地往外流淌鲜血。女子的面容青筋跳动、纵横,上一刻开开心心的面容五官猝然扭曲。她任凭变化发生,一动不动,耳闻螭吻的叫声越发急促。
但觉全身肌理紧缩,胸口一凉,女子“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稳了少时,她方拾起袖子,擦了擦口鼻涌出的鲜血。
螭吻惶惑异常,低声问:“你,你还好吗?”
女子垂首不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抬头笑了笑:“臭小子,话说,我在这儿呆了多久了?”
“我,我没算时间。可看轮岗的天兵轮换的批数,至少三四个月了吧。”
螭吻心下算了算,又问:“你……方才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般,可是身怀旧疾?”
“受了些惊吓罢了。你不见方才海底地震,轰隆隆的多吓人。”
锁链扯得哗啦响,螭吻移步向前,急道:“才不是!我螭吻并非三岁小儿。快告诉我实情。我、我没准能帮你!”
女子眉眼盈盈含笑,温言道:“一个小孩子,还这么笨,能帮我什么?就凭你是东海龙王的儿子?”
“你、你既算出我是东海龙王的幼子,就该知道我能帮得了你!”
纤细身影慢慢站立。那熟悉的笑音轻柔、豁达,靠近他的耳畔:“乖小子,以后吧,谢谢了。等会儿……我揭开结界,你安安静静的,莫要言语。”
“你要离开了吗,你要去哪儿?”
朦胧的背影,逐渐远去。素手一挥间,空间重叠,皮影人与他换了个位置,天兵察觉些动静,扭头看来,并无大事,只是那龙子似魔怔了般,定定望着前方,泪盈于睫。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年少的龙九,假作风流,调戏宫中婢女,为嘴里能吐出一些文雅的词句,特跑去请教素来被自己轻视的赑屃,好好地唤了声“七哥”。赑屃不计前嫌,非常耐心地教会他背诵、理解“野有蔓草”的一句话。老女人,想必,也与美人搭不上边。但莫名地,龙九看见她那离去的一眼,心底涌上来的就是这句话。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他向往自由,经常在野外疯跑。清晨的旷野,烟雾缭绕,凉爽的空气沁人心脾。当旭日初升,光线灼眼,于眼前搭个凉棚,放眼远眺,宏宏大观。
风吹拂草叶,纤纤绢秀,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折射光晕,变化万千。
然而,饶是美景再美,亦然难以比拟她离去时的那盈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