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敲定一人,酸火直冒,当下仍笑说:“实在爱莫能助。我不知妹妹所说之人是谁,不妨你说下他的行为作风,我回去好好排查一番,其间若有什么误会,定教他与妹妹分说清楚。”
“不必不必!”芸初面颊酡红,慌乱间抓住敖霜的手,掌中滚烫,“是我一人想见他,他、他与我一直兄妹相称,许久不见,怕他出意外而已。我……从有记忆起便孤身一人,他就像我的亲人,知我、伴我,助我在这世间立足,我心中对他感激不尽。只是,许久未见了,不知他过的如何。我法术微末,入不了海,没法寻他。姐姐倘若认识他,劳烦替我转告,芸初……芸初多谢他……”
心底呼之欲出的话尽数掩入唇齿,她泪盈盈地望向敖霜,双眸灼灼如火。
敖霜拧眉,她扭头瞟了一眼窗外。晨光熹微,朝阳喷薄,小巷稀疏葶苈,至阴所生,少顷,花叶渐趋凋萎——今日小满,苦菜秀、靡草死,由古至今,历法迭更,古时小满又名“小暑至”。
满屋逐渐敞亮。
敖霜察觉眼前人不对,忙伸手按住芸初命门。一股蓬勃的灼热力道,迅疾将她的手弹开,敖霜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手,火焰灼伤,伤口彤红、手臂颤抖,连紧握一下手指也难。
芸初张眼凝视自己双手,面色慌乱。她不由上前一步:“对不起,我……”
敖霜止住芸初动作,拒绝她继续靠近。敖霜死死盯着她,如临大敌一般:“你灵脉中火气流淌,炎热磅礴,并非凡人之躯,你老实交代,你是谁?”
(八十三)
芸初痴痴怔怔,她张眼凝视灼热的双手,呢喃重复:“……我不知,往日只觉闷热难耐、烦躁异常,原以为天气缘故……”
敖霜眉头拧得更紧,忽而笑道:“姑娘好像不能驾驭这股灵力,若不加约束,任由它在灵脉中自由驰骋,假以时日,恐怕会灼伤五脏、动摇灵魄根基。妹妹,我自幼体寒,因势利导修习得冰寒术法,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妨放松心神,让我一试!”
凡是不在掌控之内的危险事物,她都将揣着万分的警惕。连哄带骗,敖霜妄图镇定芸初心绪,乘机收势作法。
芸初没有应声。
她灼灼地看向敖霜,业已丧失了心智!不等敖霜尾音落地,热浪轰然炸裂,滔天热意席卷而来!
敖霜立地后退数步,口中疾念:“冰骤!”寒气弥漫,有目的地朝火焰中人送去。寒冰簌簌包裹房间,就连炽热火焰也冻于白冰之中。
熊熊烈火,焚烧青纱帐幔。白冰不能完全冻结火焰。敖霜的法术能使海啸冻结,却拿这火焰毫无办法。在凡间,她必须收束法力,因为怕伤到芸初与周边的其他凡人,敖霜只运起三成灵力。但眼下,已经到了无法顾忌的时候!
“芸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约束你的灵力!”敖霜喊道!
“约束?”
全身泛白,如晃动的灼热焰心。芸初已不能搭话,她双目盛火,眼眶中兀地留下一滴泪,那滴泪急速掠过光莹脸颊。
“没有我,她早死了!一个死人……如何约束得了我?”一道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她呵呵笑着,“吾将重生……界主待我不薄……”
炎热灵力“呲呲”溢出,幻化成半截火焰从芸初灵台冉冉升起。火光飘动摇曳,宛若人形扭动。
敖霜乍然得见此番奇景,心旌神摇,对峙的力道骤然大弱!
芸初喷出一口鲜血,胸腔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破碎语音,陆陆续续拼凑成完整的语句:“佛家八苦,五阴炽盛,世世流转,莫非是苦!”
那道声音一会儿哭,一会又笑,不似芸初嗓音甜美,沙哑、凄清、粗噶难听。鼓室突突作响,似遭针尖穿刺,敖霜缩回手,捂住耳朵。饶是如此,仍然无法阻止那无孔不入的声音。
那道声音幽怨道:“爹爹啊爹爹——!你死了一了百了,却将女儿害成这般田地!爹爹!你到底要女儿做到何种地步?何种地步?”
头痛欲裂,敖霜气血翻滚,整个人难受地几乎要倒在地上。
暗处现身一人,急道:“公主!”
“……你认识我?”敖霜心念急转,喝令道:“那还不过来帮忙!”
那人急道:“公主,芸初姑娘身体特异,不可强行用术法压制,越是想困住她,反噬之力越强!”
“谁告诉你的?”
“是大殿下!”那人急道,“我马上通知大殿下!”
“囚牛?”慌乱中,敖霜反而沉下心来,“动静太大了,他应该看见了。”
风狂雨骤,暴雨疾刺疾舞,紫色闪电划破灰白天幕。
客栈中,叶微心神微动,迅疾转身看向东北方,连娟长眉紧蹙,她不由惊疑出口:“旱魃?”
赑屃随着叶微的视线,踱步而出:“传说中的天女魃吗?”
“是!”叶微急应道,“我得过去看看!”
赑屃立时拉住叶微衣袖:“你身上嫌疑尚未洗清,切勿随意行动!”
隔壁囚牛的房间有了动静。二人疾奔至窗前,恰见囚牛腾身化龙,一束白光,朝东北方飞掠而去!
“我必须去!”叶微很坚持。
囚牛龙身穿云破雾,凡人无法看到,赑屃自然看得十分清楚。
“他去了,就没事了。”赑屃轻喃。
蓦然,他左边胸口似拽起一根隐形的丝线,那根丝线与他神魂牵连,每拽一下,近乎要他神魂俱灭!
“赑屃,你怎么了?”叶微放弃了出门的决定,她关上房门,赶至赑屃身边。
“没事……只是,忽然一下,有些疼痛……”赑屃的心咚咚乱跳。
他无比得慌乱,冥冥中,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这种预感极为可怕,恍然间,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天。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与他匆匆一面,就消失在他眼前。
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绝望的滋味。
三里外的东北方,雨声鞭挞万重绿叶,葬一地落花。
狂风乱雨后,叶微早先感受到的那丝缕旱魃气息,杳然无踪。
“别去了,去了,你也找不到什么了。”指骨按着窗台,用力到发白,赑屃颓然站直身子,倚靠着窗台,低声说道。
清隽身形立于窗台旁,少焉,赑屃侧身:“你与我说说,你所知道的旱魃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