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蝴蝶梳子六号本就很是不高兴,如今连面具也被人偷走,他怒气更甚道:“还给我!”
五号还得意地甩着面具,言语挑衅道:“你向我求饶,我就考虑考虑还给你怎么样。”
六号捏紧拳头,“我不想动手。”
五号听了他的话更加高兴,平时怎么挑衅这人都平静无波,现在自己终于激怒他了,兴奋道:“你打我啊,私下斗殴可是要受处罚的。”
他就是笃定自己不敢拿他怎么样,六号抿紧嘴唇,眼神却露出一些戾气,“我再说最后一遍——还、给、我。”
“就不还就不还,你们可看着啊,他要是打我就赶快叫人来。”五号对回头对身后的人说。
六号这才发现五号身后还有一些人,都是同僚,他骨子里其实是有些孤僻的,平时独来独往,五号比他与其他家卫的关系更好也是自然。
五号见自己占了这么多优势更变本加厉起来,他一把将面具扔到地上,用脚踩上去,“这玩意拿来当垫脚的还不错。”
“你——”六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脚下震起一颗石子飞向五号的腿。
石子正中膝盖上的穴位,渗出来血丝,五号疼得大叫了出来,“啊——”
身后的三两人赶忙上来扶他,叽叽喳喳道:“你怎么能动手打人,我要告诉释连长老。”
“我们要让长老将你赶出这里。”这些人的岁数都比六号大,却各个方面都不如他。他们心知肚明,多一个六号就会少一个被选中的名额。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东西,他们早就看不惯六号年纪最小来得最晚,却最得释连长老的喜爱。
可他们看不见的是六号每天最早一个到最晚一个走,手上的茧堪比铁匠农夫,鞋被磨破也不知道缝缝补补了多少次,就算修炼再苦再难再被针对也毫无怨言。
六号不理会他们的威胁,只道:“把面具还我。”
五号在众人的搀扶下起来,大发雷霆道:“这破面具你还想要?还给你碎片!”说完他发疯似的一脚踩下去。
顿时面具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我要打烂你的脸!”六号瞬间理智全无怒气涌上心头,一人大战群雄双拳敌四手,场面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
“在独坐幽篁里目无遵纪、目无尊卑、寻衅滋事,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释连长老冷眼看着面前几个鼻青脸肿跪着的人。
五号抢先辩解道:“是六号先动手的。”
其余人跟着附和道:“就是啊,六号先打的我们。”
“我们不过是借他的面具玩玩。”
“六号下手也太狠了,一点同僚的情分都没有。”
众人争着说话,可六号却一言不发,释连长老耳朵被扰得生疼,一掌拍桌盖过他们的吵闹声,“够了!六号你说。”
周遭一下安静下来,全场的目光都落到六号身上,有得意、蔑视还有审视。六号缓缓开口,“他踩碎了我的面具,我便打了他们。”
释连长老:“既如此,你可知错?”
六号抬眸坚定道:“知错但不悔。”
释连长老愣了一下,道:“按照祁氏律法,我本应该把你逐出独坐幽篁里。”
六号身子颤抖了一瞬。
但释连长老话锋一转道:“但我念在你事出有因,便罚你去山门前跪两个时辰,打扫两个月的山门阶梯,你可有不满?”
六号立马磕头,“求之不得。”
面对这明晃晃的偏心,五号立即站起来反驳道:“长老这不符合规矩,您应该要把他赶下山去才对。”
释连长老一甩袖子,道:“放肆!我还没算你们的账呢,你们几个给我打扫一个月的训练场,都不许用灵力。”
五号还是不服气,还想继续理论,释连长老厉声说:“不服管教那就会不忠,是大忌。”
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肯定会给长老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五号心不甘情不愿应下,“是,弟子逾越了。”
惩罚后的第三天,黑云压山狂风大作,雷声滚滚,看这架势马上就要下一场大暴雨,六号往上看了看还有好几百阶没扫,不免有些心急,他得赶在暴雨来临之前清扫完才行,不然就会被淋成落汤鸡。
还剩最后五十阶时,密雨斜侵,噼里啪啦打在阶梯上,本来有大风就已经够难扫的了,现在又下起了雨,就更难了。六号急着急着就哭了出来,边哭边扫。
“你在哭什么?”一道比雨还清脆的声音透过雨帘飞入他的耳朵。
六号抬头看去,只见一红影执白伞立在雨幕中,风雨轻轻掠过他的衣角,他向他慢慢地靠近。
直到那把白伞落到六号的头上,庇护他替他遮去了所有的残风乱雨,六号这才看清了来人,是那天见过的小公子,凑近了看更好看了。
“你为何不躲雨?”祁渡见他不答话,又问了一句。
六号这才磕磕绊绊地说:“我没打扫完。”
祁渡恍然大悟道:“你是因为这个才哭的。”
他笑了一下继续说:“你好呆,就算打扫干净了,下过雨这里还是会一地狼狈的,不如等雨过天晴后再来。”
“哦哦好,那我现在就回去。”六号捏紧了手中的扫帚。
祁渡问他:“你没伞怎么回去?”
六号:“冒着雨回去。”
“不行。”祁渡想也没想的拒绝,“这样会生病的。”
六号刚想回“不会的”,却听他说:“你先和我回我屋里吧。”
“好啊。”六号没有任何羞怯答应下来,他也想看看小公子的别院呢。
两小童并肩踩碎雨花路过风。
“你待在屋檐下作什么?为何不进来?”祁渡收好纸伞踏进屋内,却发现身后人没跟上来。
六号局促地说:“我身上太脏了,怕弄湿里屋。”
祁渡拉起他的手,“没关系,脏了你再帮我收拾。”
六号这才放心下来,新奇地观察着屋里的摆设,屋内陈设极简,山水屏风、青花瓷瓶、镂空香炉、但最吸引他的还是那摆着的玉琴,琴身闪烁着淡淡的光晕、上头还雕刻着南陵街景。
实属精致,六号不自觉走到琴面前看呆了,又想起那一天听到的琴音,嘟囔道:“原来你就是小公子啊。”
“什么?”祁渡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条拭巾,“你先把头发擦干净。”
六号受宠若惊地接过,“谢谢。”
祁渡道:“你在看什么?”
六号一边擦头一边说:“看这个。”
“琴有什么好看的?”祁渡有些不解,他天天看天天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解闷的小玩意。
六号道:“好看。”
祁渡心血来潮道:“我弹一曲给你听吧。”
六号登时双眼亮晶晶,“真的吗?那谢谢了。”
“嗯。”他的眼睛好像星星,好亮,祁渡不禁看呆了,也是这时才发现他的脸上缠着绷带,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径直走向琴桌前。
六号席地而坐,目光熠熠地看着他。
一双小手在琴弦上流动,琴音时而如玉碎般清脆,时而如江河般浩瀚,可六号感受到的是更多是镜中花水中月。
“如何?”一曲毕,祁渡莫名有些紧张,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本是他熟能生巧的事。
六号双手支着下巴,崇拜地仰视他,“我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只不过你不喜欢弹琴吗?”
祁渡怔了下问道:“为何这么说?”
六号道:“因为你的琴音它告诉我不快乐。”
“你能听出来?”祁渡有些不可置信,“你能听出来?!”
见他情绪有些激动,六号害怕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也不想对他撒谎,小心翼翼道:“嗯……”
祁渡见他被自己吓到,有些懊恼低头,却看见他的小腿上有些淤青,“你的腿受伤了。”
六号笑道:“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祁渡蹙眉,“不行,我给你找药。”
没过一会,他递给六号一个小白瓷瓶,“擦擦,一会就能好了。”
六号摇手拒绝,“我没钱。”
祁渡道:“不要钱,这个我有一堆,这瓶只剩一点了,刚好够你用。”
“谢谢。”六号诚惶诚恐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再卷起自己的裤腿,抠抠搜搜地涂上去。
祁渡无奈道:“不是这么涂的。”
六号只是腼腆地笑笑,“那你能教教我吗?”
“是这样。”祁渡凑近去教他。
屋外头雨声渐小,骤雨初歇云销雨霁,六号从软毯上睡醒,他向不远处坐着读书的人道:“谢谢你的款待,我要走了。”
祁渡听见他的用词忍俊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六号回答:“六号,你呢?”
六号?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祁渡放下书籍冥想,片刻道:“我叫祁渡,你是暗室的人?”
“祁渡。”六号念了一遍默记在心中,然后匆匆说:“是的,我真要走了,下次见。”
祁渡看他远去的背影,心想六号似乎忘记了他的蝴蝶梳子,可是自己也好喜欢那把梳子,不想还回去呢,祁渡纠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