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瞳破窗而入,欲扬剑朝王妃挥去。
傅云羡眼疾手快,转身抄起身侧的画轴将剑击落。
时鸢大笑,“蓝小姐还是晚了些,我若真想杀他,这个时候他已经人头落地了~”
蓝瞳候于一侧,面无表情。
“扯平了,”傅云羡踱步至她身后,“成亲那日,我挥剑欲杀你,今日王妃又挥刀砍我……”
柳仙:今后,就看谁出手快了。
时鸢收拾包袱的手一滞。
翌日,天将亮未亮之际,李青率领众侍从将王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
北轩王府这般精细地将府上上上下下翻个遍还是头一回。
时鸢的罗盘没翻到,倒是翻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傅云羡看着蓝瞳跟李青不知从何处搜罗出两箩筐玉器跟黄金。
当年王府大火,四处烧了个精光,当时年幼,由虞妃操持王府重建之事,不知当时重建时,是否有挖到过这些。
“在何处找到这些?”
“王爷,您的床底底板中空,似一道密室,打开后,发现这些及一些书册。”
“罗盘呢,可有发现?”
李青摇头。
傅云羡并未将这两箩筐黄金玉石放在心上,当下,他只知道时鸢是记恨他的,他一边回想着,试图从以往行径寻得蛛丝马迹,一边将蓝瞳唤来,让她想些奇门道子去寻。
一侧厢房院内,时鸢磕着瓜子瞅着进进出出的男丁丫鬟们。
柳仙:这么看来,桃花楼那日,应是被野姑顺走了。
时鸢冷哼一声,“若不是这傅云羡,又怎会到野姑手里?”
柳仙:这倒也是……
时鸢:“霓裳宫来了个沧冥,看着也很棘手。”
柳仙:你听说了么?
时鸢:“听说什么?”
柳仙:婉才人好似回了霓裳宫?
时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觉得未必。
一道闷闷的声音传出。
是楼伽罗?
时鸢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腕,竟忘了这驼骨里还藏着一缕老祭司的魂。
——你如何得知我前世是祭司?
时鸢挑眉,“你可真是魔高一丈啊~”
昨夜,时鸢沐浴盥洗,将身上衣物跟首饰一并一一褪下。
正沉浸在玫瑰浴氤氲的香气中时,她只觉莫名困顿,眼皮似有千斤重,不过一瞬,就趴在盆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片浓重的白雾散去,她看清了面前跪着的两个胡人。
环视四周,“怎么又到船上了?”
胡人的皮鼓声沉闷悠扬,虽置身中原的皇城下,听到这西域的艺妓弹奏的器乐,仿佛置身于苍凉的大漠中独自行走,漫天风沙,驼铃横贯时空让人遐想。
“判官?”一胡人怯着声音。
时鸢被这一声叫唤拉回现实,“你们将我唤来所谓何事?”时鸢说完,兀地紧张得低头一看,还好还好,衣着完整,好歹体面。
虽已身为判官,但却也阻挡不了在沐浴时被精怪唤来唤去的不由己。
她自知自己目前功力势微,多吃点苦头难免的事。
待她成了大判官,若谁再这么呼之则来,她一定不轻饶。
“判官,您上次登船,可曾见过一绝美的女人?”
“绝美的女人?”时鸢睨了眼眼前抱着琵琶跟胡琴的艺妓们,“这些个女子哪个不美得惊为天人?”
胡人循着时鸢的目光看去,哭丧着脸,“自不是这些下人。”
“那你倒是好好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时鸢佯装打翻了奶酒,奶酒溅了胡人一身。
“判官息怒。”胡人脸色一沉,跪着朝前挪了两步,先是重重叹一口气,而后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胡人言,他们经商的商队在路过一处绿洲时,本以为可以寻个落脚的地好好歇歇,未料到了深夜,林中蹿出一路匪徒,为了保命,他们将随身钱物都主动上交给他们,就在匪徒拿了钱财还要将他们杀个干净时,一从天而降的女祭司将匪徒击退,女祭司提出要求,她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就要供养她。
我们一听,这并不难,她救了我们,我们自然要报答她。
“如何供养?”
在举行满月仪式时做她的信众,给她唱赞词。我们如此边赶路边供养她做了几个月,而后的一日,在一处沙漠海边看了一艘搁浅的船。这艘船对于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有了这艘船,我们就可以提前到达娑婆岛。
女祭司上船前用鲸骨做了仪式,说是保证出海顺利,却不知这是她将船占为己有的方式。
最先看到这条船的是须赤金,胡人将拉住身后跪着的男子的胳膊,将他拉上前,让判官看个模样,而后又接着说,在我们东罕国而言,一件物品的归属定义,在于第一个发现它的人。
所以,这艘船,应该是我们的,即使她是祭司,也不能就这么霸占了我们的船。
听到这,时鸢想起那女子在皇城下,赤脚被烫却毫无反应的恶人先告状。
胡人接着说,上了船后,航行了没多久,却好似在海中央,因为四面都看不到山或者陆地,马上满月了,她又要举行仪式,可是船上并没有可以用的东西,她就命我们的兄弟们下海去捕捞一些骨头或者珊瑚。
我们都是大漠中的人,几乎水性都不好,都不想下船。
女祭司给两条路给我们选。
一是下海捞骨头或者珊瑚。
二是取我们每人三滴血。
最后,大家一致意见给她滴血做仪式,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祭祀,却不知道就是因为滴血供养,这才将我们生生世世都给囚禁在她的手里,当她永恒的信众。
我们死了不知道几百年了,依然逃脱不了她的掌心,我们不光逃不了她,也逃不出这艘船。
后来得知,她在绿洲丛林帮我们击退歹徒之事,皆是她自导自演,她的目的是为了夺我们手里的图腾。
“给她你们不就能摆脱了?”
哎,若是这般顺遂便也不会有今天,得知她要的是图腾,我们便跟她又再一次做了交换。
只要她将这艘船还给我们,并且解除我们信众契约,我们就将图腾给她。
女祭司答应了,船也马上要靠岸了。
谁知这女祭司莫名大发雷霆,撕碎了图腾,还掀翻了船。
能让祭司勃然大怒,只有一个原因,你们的图腾是假的,时鸢这么想着。
我们所有人都死在了海里,倒在了黎明前夕。
本以为身前契约死后便不作数,未料女祭司留了一手,未履行承诺解除信众契约。
生是她的信众,死也是,生生世世都是。
这船倒是我们的了,胡人苦笑。
跟着这永生的鬼船,在船上漂泊至无穷尽。
本以为就这样了,直到判官的出现,我们终于看到了曙光。
“你知道的,那日便试过,行不通。”时鸢起身踱步至船舱内,而后转身看着他们,“你们中有一部分人是契约到了一定时就解除了,但是有一部分人,是谁都解不了的,别指望我,我不过一中原的神棍而已。”
“判官不用担心,”胡人看了身侧的须赤金,“判官的身份我们是验过的,并非您口中这般菲薄的神棍。”
时鸢闻此,一时语滞。
“您目前解除不了,不代表您日后不行。”
“......”时鸢一时不知道该惊喜还是该发怒。
“我知道她跟您下了船。”
“我都不知道她跟我下了船,你又如何得知?”
“驼骨的气息,一旦沾上就去不掉。”
“她为何跟我下船呢?”
“为了驱使您帮她找到图腾,而这真正的图腾只有我们知道在哪里。”
“所以你承认你给她的图腾是假的喽?”
须赤金一愣,而后看向胡人,胡人干笑两声,“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也是,常年赶大漠赶戈壁的商人,又怎会不精明。”
“我的祖先给我托梦,说玉门关内有一判官,找到她,寻到图腾之地,便可解除所有束缚,进入轮回。”
“所以未经我的允许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我掳来?”
“掳?这......判官严重了,我们是好酒好肉地招待您呀~”
“我这当下还有要事要办,你的事日后再说吧~”时鸢说完欲转身就走。
“判官,还请慢~”胡人给须赤金使了个眼色,须赤金从船舱内拿出一铜件。
须赤金小心翼翼地奉上,时鸢绕有所思地接过仔细的看着。
“这可是四瓣花佛龛。”胡人介绍时颇为得意,摇头晃脑的。
“给我作甚?”时鸢定睛看向他,“无功不受禄。”
“判官若在商道,指定讨不到什么朋友,一点都不爽快。”
“我要那么多朋友干什么?”时鸢冷哼一声。
“果真是判官,”胡人又开始奉承,“凡夫俗子怎能与您相提并论,我的不是。”
“这四方佛龛倒是挺精致~”时鸢见这花纹雕工非一般。
“那是自然,若要到了那娑婆岛,没有这就连空境门都进不去。”
“什么娑婆岛,空境门的,我又不去。”时鸢见他罗里吧嗦的,有些烦闷,出窍了太久,就怕在浴桶里泡发了。
“您是不去,可判官当下要办的这件事,兴许这四瓣花佛龛能略助微薄之力。”
“当下要办的事?”时鸢双手托着佛龛绕有所思地回头看这胡人。
只见又是一阵困乏,再睁眼,手臂枕的发麻,浴桶的水却未凉。
“王妃~”一丫鬟在门外小声唤着。
“何事?”
“您这已沐浴了两个时辰,王爷命我隔一刻钟就唤两声。”
“我之前可有应声?”
丫鬟一怔,不是你还能是谁应她,一细想,头皮发麻。
——还能是谁,自是我呀。
楼伽罗从驼骨里幻出身形,伸了伸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