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什么会这样笃定他说了,我也不会信?紧接着又没头没尾地问我会不会爱上宿炆?
以我聪明的头脑来看,真相只有一个!
师尊知道我爱的另有其人,所以他笃定我绝对不会爱上宿炆,但是预言里的“我”会爱上宿炆,而且我的“死”也和宿炆有关……
且不论后者是怎么回事,光是“我”爱上宿炆这一点就够离谱了。
我爱上宿炆?这怎么可能呢?
我讨厌他还来不及。
不对,这个预言是在宿炆拜入沧澜宗之前,星玑阁阁主做出的预言,他一天到晚都来找我师尊,说不定就是在劝师尊对这个预言进行干预,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未来”就已经有了变化?
按照常理,师尊不想收徒弟,没有人能逼他收徒弟,这些年来这么多优秀的苗子想要拜入他门下,他全都拒绝了,宿炆又能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如果没有预言,师尊只会有我一个徒弟,根本没有宿炆什么事。
所以,预言里的“我”绝不可能是在沧澜宗认识的宿炆。
现在师尊将宿炆收为徒弟,可能是希望培养他往“善”的一面发展,修仙界多一个圣人比魔界多一个煞神好得多。
再者……
有没有一种可能,师尊了解我的性格,知道如果除我之外,他又多收了一个徒弟,我会讨厌对方,所以他收下宿炆,让我提前讨厌他,这样我就更加不会爱上宿炆了?
哼哼,没想到您是这样的师尊,为了不让我爱上宿炆,真是煞费苦心。
这么担心我爱上别人,你是不是喜欢我?
得出这个结论,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更加放心去养情蛊了。
如果师尊对我一点情爱都没有,我对师尊下情蛊就是在逼迫师尊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师尊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我,我这么做就是恩将仇报,白眼狼都没我这么坏。
但如果师尊也喜欢我,那就不一样了,情蛊只是帮助师尊和我跨越道德伦理的小帮手,这是大好!是善!
我捧着记载情蛊的经籍,仔细翻阅,按照上面的方法给蛊虫喂血。
木匣子里,两只蛊虫依偎在一起喝血。
子蛊喝饱了我的血,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趴在匣子里晒太阳。母蛊需要的血更多一点,喝完了绕着子蛊转了一圈,以保护的姿态用身体把它圈了起来。
喂完蛊虫,我把木匣子的盖子盖上,坐在一旁翻看这本经籍,后面有关于养情蛊的故事,对我来说这些故事中的人物就相当于我的“前辈”。
前辈甲给前辈乙下了情蛊,乙对甲索求无度,一开始两人还浓情蜜意,但渐渐的,甲开始腻了,嫌弃乙过于粘人,甲变心之后,在乙体内的子蛊因为得不到母蛊的亲近逐渐死去,子蛊死后,母蛊反噬宿主,甲被蛊虫反噬,母蛊召来万虫,宿主被虫子啃食而亡。
这位前辈甲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呵,死了也好,变心的人活该遭罪。
我翻下一页。
前辈丙给前辈丁下情蛊,丁原先有心上人,中了情蛊之后“爱”上了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丁被情蛊控制,还甜甜蜜蜜的,一旦丁离开了丙五尺,丁就生不如死,清醒过来想到原先的心上人,更是心如刀割,最后丁想要杀了丙,但是子蛊不能杀母蛊,于是丁强忍着痛苦,自刎了。
前辈丙也是无耻,明知道人家有心上人还给人家下情蛊。强扭的瓜怎么会甜呢?
……
我又翻了翻,发现后面记录的这些故事,没有一对中了情蛊的爱侣是有好下场的,要么子蛊死,要么母蛊死,要么两个一起死。
这本古籍好像在告诫我什么。
但我相信,我和师尊不一样。
我命由我不由天。
别人没有好结局,不代表我和师尊没有好结局。
我撕掉那些不好的结局,点燃纸页烧掉,然后提起毛笔,在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景某给慕某下了情蛊,两人最后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
或许我还没下蛊,就已经中了蛊,前车之鉴这样多,我偏觉得自己会是例外。
我算过日子,七日养成情蛊,第八日正好是宗门盛宴,师尊肯定得出席,到时候我可以把子蛊下在酒里,让师尊喝下。
万一师尊没有喝下,我还有备选方案……
我去丹宗找兰泽师兄,问他要一些无关紧要的丹药,“不经意”地问起他:“上回兰泽师兄帮梁师叔炼的‘七步倒’成功了吗?”
兰泽师兄正在给我找化形丹,闻言转过身来:“成功了!哎……最近师弟他们都在竞选宗主,忙得很,没一个人关心我炼没炼出丹药,还好有你!景灿你过来看,这是我第一次炼出这样完美的高阶丹药。”
他掏出一个透明瓶子,里面存放着一颗带有金色丝线的丹药,丹药被灵气丝丝缕缕地缠绕着。
“高阶丹药不是金色的吗?它只有一线金丝……”我故作怀疑。
兰泽师兄轻咳了一声,说:“它就是发作的时间有点短,所以只有一线金丝。但是吃下之后走七步,一定倒!”
我狐疑地看着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兰泽师兄上套了,他把手里的透明瓶子塞给我:“不信你拿去。”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嘴上这么说着,装作不需要的样子,兰泽师兄非常吃我这套,强行把瓶子混在那堆无关紧要的丹药里,一起塞给我。
我达成目的,给兰泽师兄留下报酬,转身离开。
但是想要对付师尊,光是兰泽师兄的“七步倒”肯定万万不够。
“捆仙锁?你借这个干什么?”曲涵的金铃铛和捆仙锁都出自曲家的器修大师,都有束缚修士的作用,据说即便是化神期修士来了,挣脱捆仙锁的禁锢也要费点力气。
“你别管,借就是了。”我说。
曲涵嘴上说着“那很麻烦了,我爷爷的库房可不是谁都能开的”,身体却已经开始写信“曲氏收”。
他将信折叠好,让人送出。
我正准备离开,曲涵又叫住我。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本书,拍进我的怀里。
我随手一翻——囚仙阵阵法图。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捆仙锁,但按照你的性格,光是一个捆仙锁还不够吧?”曲涵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对我抬了抬下巴。
我捏着手里的书,定定地看着他,问他:“你不怕我拿去干坏事吗?”
曲涵捏着拳头,砸了一下我的肩膀。
“青黛的事情……你因为仙尊,没法站她,就算了。但不说青黛,我和你是兄弟,你不论好坏都无条件站我,没道理轮到我,我还要分个是非对错再站队。景灿,我信你。”
我抿了抿唇,忍住了感动,以免曲涵太得意。
“等我追到我那位‘远在天边’,摆酒设宴你坐主桌。”我说。
曲涵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道:“那肯定!”
他现在答应得这样快,就是不知道他未来敢不敢坐主桌了。
在我进行这些准备的时候,宗内也在同步准备未来的宗门盛宴,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一个自称是水月宗弟子的断臂青年找上门,求见我师尊,在山门下嚷嚷了好几天。
可我师尊又岂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要是这么轻易就能见到怀因仙尊,沧澜宗的山门都要被踏破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落到了我头上。
“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再转告我师尊。”我手里还捧着一本其他宗门送给苍雪山礼物的清单,打算清点完了之后再呈给师尊。
断臂青年左右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都是正在筹备宗门盛宴的沧澜宗弟子。
他面露难色,说:“我真的有要事。”
我指着山下的一条长队,说:“你看见那条没有尽头的队伍了吗?”
他点点头。
我说:“那些都是有要事找我师尊的人。”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继续道:“如果你不是运气好,碰上我路过,又没有嚷嚷着自己是水月宗弟子,你连我都见不到。这位道友,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自有分辨。”
断臂青年提起一口气,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降下结界,压低声音说:“仙尊新收的徒弟,宿炆,他……他是……”
他示意我伸出手,在我的掌心上写下一个笔画特别多的字——魔。
喔。
看来这个是知情人。
我把他升起的结界解开,又将手里的册子递给旁边的小师弟,从荷包里掏出两颗上品灵石,拜托师弟帮我清点一下礼单,然后在师弟的星星眼中提着断臂青年的后领,带他飞上苍雪山。
与宗内的热闹环境不同,苍雪山静得一片枯叶落下都能听得见。
断臂青年被脚下的雪地冻得一哆嗦,朝我这个热源靠近,我环臂闪身躲过他的靠近,指着一旁的雪地:“把鞋子蹭干净再进来。”
断臂青年忿忿地瞪了我一眼,像是撒气似的在雪地里踹了几脚,踢飞的石子正中我先前无聊堆的雪人,把雪人一下子踢散了。
我心想,这人来别人山头做客还这么蛮横,真不懂礼貌,也不知道水月宗的师长都是怎么教的。
他正要踩着他的脏鞋踏上玉石地板,又被我一颗石子打在他的鞋前,吓得退了回去。
“你没蹭干净。”我说。
他气得跳脚:“我有要事禀报仙尊!事关修仙界的生死存亡!你这狗眼看……唔……”
话还没说完,他的双唇上下就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无法张嘴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余光捕捉到一个白色身影,转头看去。
师尊站在长廊上,冷冷地看着雪地里的外人。
宿炆跟在师尊身后,他大病初愈,脸上刚有点血色,又在看清断臂青年的面容时,脸色变得比雪还要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不知道是惊惧还是愤怒,抑或是兼而有之。
我对师尊弯腰行礼,大大方方地禀报:“师尊,这人说宿炆是魔。”
宿炆看向我,双眸无光,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