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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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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泽带着贺询去的并不是城中心修得富丽堂皇的蓼茸居,而是勾栏边上幌子沾满油垢的小店。店主是位须发半白的五旬老翁,店中唯一的小二便是他豆蔻芳龄的女儿。

“公子身上钱不多了,省着点花吧,啊。”裳泽看着贺询挑了挑眉,贺询一听便要解荷包,“公子,我们出门前黄公子特意让小的带够了钱,您钱不够怎么不早和小的说?”

正说着那老伯已经回头看见了裳泽,“裳大…”老伯张口便要唤人,裳泽看着他及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老伯便临时改了口“裳大公子来了!您上坐,菜马上给您送上桌。”

裳泽带着贺询坐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贺询还在嘀咕,“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宁,公子竟不去尝尝蓼茸居的茄鲞。”

裳泽听得好笑,“在家里茄子没吃够?”

“公子不知道,家里的茄子都华而不实,哪能比得上蓼茸居的。”

正说着,菜便上桌来。上菜的正是那老伯的女儿,她看着贺询莞尔一笑,“公子,寻常人家也有寻常菜的野趣,这些菜必是公子在别处尝不到的。”

贺询不到十岁便入了宫,平日里鲜少接触寻常人家的女孩,竟叫人家堵得没了话,只好呐呐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放进嘴里,末了才想起来裳泽还未动筷,偏头看了裳泽一眼,一时不知嘴里的菜该不该吐,憋得快要哭出来,惹得那姑娘笑得更欢了。

裳泽看够了热闹才替贺询解围,“好了,快吃吧。”说完又看着那姑娘,“姑娘快去忙吧,替我多谢令尊的款待。”

原来那老伯正是先前江宁洪灾时受了裳泽照顾的灾民,裳泽回京前一直想带裳泽回家吃一顿便饭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只是那时裳泽烧得实在吃不下才谢绝了。

吃完饭已是落日西沉的时分,裳泽带着贺询走在城中,晃悠了半圈竟晃到了春风院前停了下来。

“银子拿出来,公子带你去看神仙。”裳泽向着贺询伸出了手。

贺询看着那门口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美人,“公子不要骗我,这明明是青楼,哪里有什么神仙?”

裳泽拿着折扇敲了一下贺询的头,“那张承吉可是写过‘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

裳泽接过银子便要跨进去,贺询还要阻拦,“公子,我们今天进去了,黄公子那里问起如何交代?”

裳泽示意贺询禁了声,贺询沿着裳泽的视线看过去,在美人堆里挥金如土的,正是白日里从官船上下来的提督一干人。

此刻薄酒下了肚便像是扒了那层人模狗样的皮露出真容来。

那提督挑起一个女子的脸,眼睛里是下作的欲望“美人儿,跟爷走,爷们儿有的是钱。”说罢有信手撒了一把碎银子,惹得身边的美人尖叫着争抢。

“爷日日在海上,要把奴家带去哪里?”美人娇嗔着问。

提督嘿嘿一笑,“你就待在这江宁城中,爷让你过上皇后娘娘都羡慕的日子。”

“还有什么日子是连皇后娘娘也羡慕的?”那美人已经蛇一般软在了提督怀里,那提督此刻□□焚身,也顾不得嘴上把个门,“皇后娘娘吃不上的湖州米,爷能让你吃上。”

裳泽和贺询对视了一眼。他们自走进来便要了一杯花酒坐在那提督旁侧不远处,听着他和怀中的美人调情。

湖州米乃是御供之米,那提督的话虽夸大之词,但其中却不乏疑点,为何御供的湖州米竟流到了江宁?这其中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

隔日晨起时分,裳泽又带着贺询到了港口,昨日行驶港口的官船又重新扬帆起航了。贺询百思不得其解,凑早裳泽耳边问“少爷怎么如此肯定是这些官船有问题?”

裳泽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贺询,你看看这船和昨日有什么区别?”

贺询看了一会说:“吃水似乎有些不同。”

“正是,昨日船驶进来时,船身有两道水痕,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今日一看,又只有一道水痕了。”

“这么说来,驶进晋阳的船反而重了?赵家岂不成了仁商了?”

“这事情不简单,今日还有官船要驶进来,我们今日就待在码头上,看看赵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日驶进来的船与昨日一样,船靠岸泊好后,留下小队护船的小卒,其余人又进了江宁城。

入夜时分,整个港口都沉寂了下来,停泊着的船只都熄灭了船上的灯烛准备歇息,忽然有一队数十人的小队靠近了官船。

裳泽一激灵清醒过来。只见来人拉着板车,车上是满满的一车一车的粮食,看上去是要运往船上,半晌后又有板车陆陆续续从船上往外拉,板车上同样是满满当当的粮食。

裳泽摸着黑靠近官船,身上是早先换好的短褐。贺询一个手刀劈晕了拉着板车过来的民夫,将人拖到一旁,和裳泽一道接过他手上的板车。

两人将板车从甲板推到船上的粮仓时,看到船上的民夫一言不发的将车上装着粮食的麻袋卸下来,再从另一边拎起麻袋垒在板车上,再将板车拉下船。裳泽趁乱用随身的匕首划开板车上麻袋,抓了一把放进袖中,然后学着那些民夫卸下麻袋又重新垒起来拉下了船。

裳泽将板车推到一个黢黑的地方放下,带着贺询回了那借宿的老伯家。

两人点亮烛火一看,才见裳泽从袖中拿出来的那一把米全是黑色的霉点,凑近一闻,是一股霉潮的腐味。

裳泽回头问老伯,“老伯,江宁米市上,可能买到湖州米?”

“买得到,就是比江宁本地的米要贵上三四倍,但是一般人家家家自给自足,都不会买。只有官宦人家图新鲜,也有排场,倒是听闻经常买。”

“这便是了,赵太尉在朝中主管修兵一事,军粮自然也是他说了算。赵公子又是皇商,采买湖州米便是他一力承担。赵淳是四郡巡抚,把控着江宁四郡,在江宁把湖州运来的上等湖州米换成霉坏的米运往晋阳,而换下来的湖州米便卖到江宁市上,从中大赚一笔。”

“赵家好大的胆子,竟敢打国库的主意!”贺询气愤地说。

“贺询,快,备马,我们立刻回京。”裳泽品出其中关窍开,现下当务之急便是回京检查各官仓,否则一旦边关动乱需从军中调粮时让那一批霉坏的粮食到了边关便是自毁长城。

如今已是中秋,若是不能在冬季落雪之前筹措粮草,等到西南沿线的鲜卑一族叩边劫掠、兵压边关,便来不及了。

【晋阳御书房】

魏延陵看着裳泽沾满露水的衣衫和满脸的倦容,心疼地皱了皱眉,忙令太监沏上一杯他平素爱喝的信阳毛尖,免了他行礼让他坐下。

“阿泽,你大病才愈不久,不该这么急着赶路的。”

“陛下,赵家一事,臣恐迟了要生变数啊。”裳泽揭了碗盖呷了一小口,魏延陵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上下滑动的喉结上。裳泽比之病中稍稍长了一些肉,但还是清瘦。好像从第一次见他时起他变是这幅弱柳扶风的姿态,近处了才知道,他担得起,整个国家沉甸甸的四百万黎庶,他都担得起。

魏延陵轻轻叹了口气,“日后你便在朕的未央宫和朕一道用餐吧。”

裳泽的思绪还沉浸在赵家的阴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提起头来,茫然的目光投向魏延陵,魏延陵不常看到这样的裳泽,往常的他都是笃定而自信地为他分析天下形势,各大家族的居心。哪里会像此刻这般,山里的小鹿似的,看得人莫名心痒。

魏延陵受不了裳泽茫然的眼神,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你与朕详细说说,赵家究竟在江宁干了些什么。”

魏延陵这一说倒让裳泽收了心思,专心与他说起江宁的形势。

“这么说来,朕每年拨往江宁用来护堤的银子都让赵家贪墨用来填补官仓的亏空。”

“的确,赵家如此行事多年。如今想来他们是把霉坏的米和新米混在一起运往各个军营,再分发下去,每个人吃到的都是好坏掺杂的米,这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若不是这次江宁洪灾朕派了阿泽你到江宁,恐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魏延陵紧捏的拳头忍无可忍地砸在了用作桌案的黄梨木上。

“陛下,赵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事到如今要紧的是先暗探京中各个官仓。一则不可乱了民心军心,二则不要打草惊蛇。”

皇帝看着裳泽憔悴的面容开口;“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今日朕先让金吾卫率人去查,你先在朕这里睡一觉吧。”

裳泽忍者困意开口,“陛下,这于礼不…”话没说完变没了声响,魏延陵凝眉看过去,竟是睡熟了。裳泽连续赶路四天三夜,彻夜不歇地赶路,除了担心京中生变,其实也想他。

裳泽在江宁时有一日受了凉风寒,晚上躺在床上脑子昏昏沉沉的,竟梦见魏延陵翻墙去看他那日,他放下帷帐,魏延陵调侃他“朕只听闻汉时李夫人病中不欲武帝见她病弱之态,以纱却面,今日手斩府君的堂堂裳大人竟也学那小儿女姿态,是何道理啊?”

他那时病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魏延陵温柔含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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