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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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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孔令汝递了折子询问何时提审赵家父子,早朝时又着握板笏出来问,魏延陵当场便答复了即日提审,随后便点了裳泽陪审。

那孔令汝倒是个难得忠君的能臣,孔家在先帝时也是钟鸣鼎食的大家,到了孔父那一辈没出什么有本事的后生,靠着祖上的荫蔽谋了个闲差。

倒是孔令汝争气,是靖和二十三年一榜三元的状元郎,但孔家到了他这辈已经烂了根子,纵是孔令汝天大的能耐也扶不起这将倾的大厦了。能做的不过早早与孔家撇清关系,不叫家中那些混吃等死的从兄从弟拖下水。

下朝时裳泽直接进了未央宫,魏延陵看着他进来便传了膳,是些清淡的小菜并着一碗白粥,“知道你上朝前没吃东西,正巧我也没吃,咱们边吃边说。”裳泽夹起桌子中间的那碟小菜尝了一口,是他在江宁老伯家吃过的味道。

“听贺询说你喜欢吃,我便让那小子去江宁把做菜的老伯请到京中来做御厨。阿泽,今后便都到未央宫来用早膳吧。”阿泽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也会得到这样用心又明晃晃的偏爱。

他生而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不明白人世间的牵挂爱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魏延陵一点点打破他的心防,才教他明白这人世间的千百般滋味。

看到裳泽点了头,魏延陵才开口将自己碗里的粥两口喝尽了,“今日朝中站出来询问何时提审赵氏父子的大理寺卿名叫孔令汝,是靖和三十三年的状元,倒是个中直之臣,但人老了想法难免板正些。又大小是两朝元老,我怕…”

裳泽也优雅地喝完了碗中的清粥,开口道:“赵家的丹书铁券乃是圣祖皇帝所赐,延陵,你是怕定不了赵逸书死罪,赵家成了那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裳泽说出口的随是问句,却说得笃定,这便是朝夕相对的默契了。

魏延陵点点头,裳泽走过去将手搭在魏延陵的肩上,“延陵,交给我。”一句话便打消了魏延陵的顾虑。

大理寺

赵逸书被提上堂时穿着白色的囚服,但是发髻整齐,面色平静,可见在狱中不曾受过私刑,裳泽不动声色地将大理寺内外打量了一圈,心中对孔令汝已有了计较——确是个可用之才。

赵逸书被衙役押着跪在孔令汝和裳泽的身前,面上还带着些不可一世的傲慢。

孔令汝惊堂木一拍,“赵逸书,你贪墨官粮,串通皇商赵临亭、江宁四郡巡抚赵淳以次充好,还意图犯上作乱,可确有其事?”

“孔大人,裳大人前几日带人将京中官仓翻了个底朝天,那日西郊围猎他也在场,这些问题他不是最清楚么?你怎么不问他啊?”赵逸书这样一说反倒把裳泽抛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本来清白的人在他一通话里也暧昧了起来。

裳泽瞬间绷紧了心下的那根弦,这赵逸书果然不是等闲这辈。

孔令汝看了裳泽一眼,也不由有些尴尬,照例赵逸书这话既既出了口,便应该请裳泽避嫌,再另寻陪审。但裳泽是钦点的陪审,又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孔令汝实在是不愿得罪,只得硬着头皮到:“大胆奸贼,还敢狡辩,本寺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说着便要上刑。

被裳泽拦了下来,“赵大人既说要问我,那我便讲给大人听!”说着将从赵家别院搜出的账本摔到赵逸书跟前,果然看见赵逸书一下变了脸色。

“从靖和十一年起至今二十六年,赵大人共侵吞白银二十一亿七千一百两,账本就藏在赵府别院书房的暗格中。赵大人还要我说什么?”裳泽说着一步步走到堂下,俯身贴近赵逸书耳侧轻声说:“靖和三十一年先太子谋反,也是赵大人在其中牵桥搭线的吧?”

赵逸书鹰隼半点目光死死地盯着裳泽,绷紧身子跪得笔直,像是被逼到了一种极致。忽然,赵逸书在一瞬之间诡异地平静下来,从容地开口,“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认罪,可那又如何?圣祖赐了赵家丹书铁券,后世子孙不得斩杀赵家嫡族,裳大人不知道吗?”

赵逸书这话看着是和裳泽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孔令汝,裳泽或许不知道,但孔令汝却是绝对推脱不掉的。

这便是魏延陵最为担心的问题,孔令汝作为两朝元老,当然要顾及皇家的颜面,不能给诸位皇族先祖留下朝令夕改、兔死狗烹的骂名,如此便决然定不了赵逸书的死罪。

裳泽最后亲眼看着孔令汝签发了判决书上面写的是判赵家父子流放充军。

赵家父子暴毙在路上的消息是三日后传到未央宫的,彼时裳泽正在陪魏延陵用早膳。三日,时间卡得正正好,官差押着赵家父子刚刚走出都门便送了命,任谁都找不出理由来指摘魏延陵。

魏延陵当然不信这就是天意,想起那日裳泽笃定的一句“交给我”,当即问道“阿泽,可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

裳泽粥含/在/嘴/里,模糊不清地说“许是赵家父子运势不好,命该如此呢?”

裳泽故意这么不真不假地回答他,不想让他染指那些肮脏的事,最好连知都不要知晓,反正有他在暗处,做他的刀。

他的陛下啊,就该干干静静地坐在高殿上,不染俗尘风雨。

那时裳泽还太年轻,不晓得有些事情是不能瞒着的,彼此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心也该远了。

那日裳泽离开未央宫后,魏延陵招手唤来了暗卫,命他前去查探赵逸书是死因。

至于查到了什么,那些都是后话了。

且说裳泽走到御花园时,倒是看到贺询那小子正殷勤地帮一位知命之年的御厨捶背,走近一看,正巧是他们下江宁时寄住在他家的那位老伯。

裳泽自江宁回宫后便没再见到贺询,正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刹那之间却火光石电地想通了什么,低笑着嘀咕道:“贺询这小子。”说罢,转了个弯,没有叫贺询看到他。

没过多久便是中秋佳节,魏延陵设了宫宴要君臣同乐,裳泽陪着喝了几杯觉得无趣,便装着不胜酒力的样子要往外走去。魏延陵知晓他不喜这样的场合,也乐得纵着他,只悄悄唤来贺询,要他紧紧跟着裳泽,以免他真醉了酒,遇上什么危险。

裳泽前脚踩着后脚出了那群老臣的视线,末了往前走了两步端正了身形,朝身后道:“出来吧,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是以后宫里混不下去做了梁上君子,只怕也要叫人家给绑到衙门里去。”

贺询瞬间露出身形来,“大人胡说,我的功夫在咱们金吾卫中也是上乘的。”贺询跟着他两下江宁,又经历了这前前后后许多事,已经一点也不再畏惧他,张口便要驳了他替自己正名。

“大人倒是说说,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功夫高强者听声辨位,对方一吐一息没能控制好便能叫他听出位置来,可是贺询从小习武,自信自己的吐息不可能会有丝毫破绽。

裳泽倒确实不是听到贺询的吐息声才猜出有人跟随的,纵是他武功卓绝,此刻喝了酒,耳力也弱了三分,对上贺询这样屏息的高手,是绝无可能听出来的。

裳泽只是了解魏延陵,席间裳泽就瞥见了,魏延陵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自己的方向看,惹得御史台的大人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他看见自己饮了酒,是绝无可能放心自己一个人回去的。

而魏延陵会派到裳泽身边的人,想也知道只会是贺询。

其实裳泽就是故意的。

裳泽带着贺询一路往朱雀大街走去,等贺询意识到不对,想提醒他这不是他回家的路时,已经被裳泽带到了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自圣祖皇帝朝时便定下了中秋夜取消宵禁的规矩。于是这一夜可谓是“一夜鱼龙舞”,满大街的少年少女提着灯笼,相约在护城河边的杨柳下,等着中宵时分宫中燃起的烟花。

朱雀大街上还洋溢着喧嚣喜庆的声音,卖糖人的、说书评弹的、猜灯谜的,各种各样,络绎不绝。

裳泽只管在前面悠闲地走,只留下贺询在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走到一个卖糖人的小摊前,裳泽才停下了脚步,贺询跟着停下来,询问道:“大人可是要吃糖人?”问完抬头才看见裳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这才顺着裳泽的目光看过去,措不及防地看见那一个袅娜多情的人影。

她背对着他们弯腰注目着那个画糖画的老人家。

裳泽伸手拍拍贺询的肩,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哎,大人我自己回去吧。”

说完一个人溜溜达达地沿着御柳投下的阴影,一会就看不见了。贺询目送着裳泽的背影消失,转过身时,就看见他日思夜想的小姑娘正举着一个何仙姑模样的糖人,如花的笑靥比这满街的灯还要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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