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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贺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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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询被那耀目的华光闪得愣了神,呆呆地看着姑娘走到他跟前来。

“贺大人,这是才下了宫里的差么?”贺询甚至能闻到小姑娘手上的焦糖香。脑子却像是不会转了似的,愣是不知道这平常的问题该如何回答,小姑娘的话就像一把火一样,将他烧了个彻底。

小姑娘见他不答,又叫了他两声,“贺大人,贺大人。”

贺询这时才回过神来,“啊,陶姑娘,真巧,在这里遇到你。我才下了宫里的值,正要送裳大人回去。”

这姑娘正是江宁陶老伯家的姑娘陶宛。

陶宛疑惑地四下打量了一圈,“咦?裳大人去了何处?”贺询这时才想起来裳泽已经先走了,这才明白了裳泽带他到这里来的良苦用心,心下对裳泽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裳大人,嗯,裳大人他…”贺询被一问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陶宛看他这样以为他是着急着怕误了差事,便又道:“贺大人着急便先去吧,莫要误了裳大人的差事。”

贺询这回是真急了,扯得脖子都红了,“裳大人已先行回去了,说是要一个人静静,不需要我在旁。”

贺询说完这句话,心下的紧张倒是去了些,接而这又问道:“今日中秋团圆,陶师傅没和姑娘一起出门赏月么?”

陶宛的神色有些小小的失落“今日宫中夜宴,家父要在宫中轮值。”

“那这么说来,姑娘是还没能吃上一口月团?”

“正是。”

“碰巧在下值守到现在也没有吃,不若在下请姑娘到醉仙楼吃月团,喝桂花酒如何?”醉仙楼是晋阳城里最好的酒楼,是王孙公子哥儿宴饮惯爱的去处,价钱自然也不便宜,随便一餐便抵得上贺询半月的俸禄。

陶宛自然也知道那地儿贵气,连忙劝贺询,“贺大人不必客气,我们在街边吃些也是一样的。”

“无妨,中秋佳节皇上和裳大人都赏下了赏钱,况且醉仙楼中的月团乃是晋阳一绝,姑娘不去尝尝实在是可惜了。”

陶宛自幼吃着父亲做的江宁菜长大,她父亲手艺好,自然将她的嘴养得叼,因此遇上什么有名的厨子有名的菜便仍不住想要品鉴一番。

何况贺询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陶宛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应允了。

醉仙楼的月团并着桂花酒都是人间绝味,陶宛吃着的时候想,也不晓得是因为东西美味,还是与贺询同食才显得更加美味。

醉仙楼的桂花酒着实酿得醇,用了顶好的桂花和山上最清冽的泉水,陶宛贪杯浅酌,喝了个微醺。

眼前的贺询似乎带上了些水汽,如梦似幻的看不真切。

“贺大人,不若去河边醒醒酒,小女喝成这样回家,家父要骂的。”贺询看过去,喝了酒的缘故,陶宛的双颊边透出一点绯红来,像是用胭脂浅浅的勾了一道。

贺询喝过了酒,心里的话便压不住了,“姑娘唤我贺大人,难免生分了,叫我贺询便好。”

不知是不是贺询的错觉,他觉得陶宛的脸又红了一两分,却依着他的话,叫了一声“贺大哥。”

两人肩并着肩一路往护城河走去,一路上贺询都在没话找话地与陶宛聊起她父亲,聊起他们在江宁短短的相遇。

陶宛也配合着他,一脸笑意盈盈地听着他说,他说到高兴处的时候还附和他两句。后来贺询回忆起来,都觉得那是发光着的记忆。

他们走到河边的时候,耳边骤然响起放烟花的响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三三五五的亮光划过黑沉沉的天幕,在最高的地方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灿烂的花来。等到群芒俱寂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贺询侧过头,就看见陶宛刚刚盛开过花朵的眼睛里只倒影着自己一个人的影子。

可是那眼睛里又像是装下了整片的星辰与大海一般,浩瀚得好像能够容他一生徜徉其间。

他们彼此无言地沉默着,这一刻,世界离他们远去,他们的眼中只有义山的那一句“三千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陶姑娘,走吧,在下送你回家。”贺询首先红着脸收回来了目光。陶宛也转过身,披散的青丝阻断了贺询望向她的视线。

路走到一半忽然下起了雨,贺询早上出门急,没带伞,陶宛撑开伞,自自然然地撑过两人头顶,贺询看她撑得吃力,顺手接过她手中的伞。

陶宛的伞是一把十二骨的小竹伞,贺询怕淋着她,尽力地偏着伞把她笼罩在伞下,走到陶宛家时自己的肩膀已经潮了一半。

陶宛敲了门后前来应门的正是陶师傅,陶宛看着他湿了的肩膀过意不去,想叫贺询进家喝碗姜汤再走。贺询却在陶师傅的目光里落荒而逃,自然错过了陶宛像晚霞染过的双颊。

隔日雨停了,贺询将那把竹伞细细晾干了,带到金吾卫的官署里。裳泽前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墙根处靠着的那把绘着一树桃花的伞。

这实在不能怪裳泽,主要是这颜色艳丽的伞在一众大老爷们沉闷的色调中间实在打眼。裳泽又冲贺询笑了起来,话却是冲着大伙说的,“我日前在路边听了出戏,大伙想不想听听啊?”

这会正是大家都没事干闲得慌的时候,一群人坐在一起便闹哄了起来,“总督大人,讲讲呗。”

裳泽自二下江宁归来之后便被魏延陵力排众议,提成了五品的金吾卫总督,而后魏延陵找了个理由将原先的总督周成安放到司马一任上,虽说官也不小,但因着朝中修兵一事都握在赵逸书手中,如今斩了赵逸书,魏延陵便顺势收回的诸位副将手中的虎符,将军/队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因此虽看着是升了周成安的官,但手上的实权同裳泽是没法比的。裳泽又是玩弄人心的高手,这短短几个月时间便将金吾卫上下近万人变成了自己的人,而魏延陵也这样不动声色地将金吾卫收入囊中,成为自己对抗世家的筹码。

“这出戏讲的啊,是一个贪恋红尘的蛇妖爱上了一个凡间男子,于是在断桥上向男子借伞…”

故事说到这里,列位看官已经起了嘘声:“大人这般故弄玄虚,这不就是一出《白蛇传》么?”

裳泽被打断了也不恼,只是眼神虚虚地往墙角的伞那里一瞟,又转回去看着贺询,“贺询,《白蛇传》这出戏到了白素贞还伞之时,她给许仙说了什么?”

贺询已经给他臊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呐呐的说:“回…回大人的话,小的记不清了。”一群不懂风月的汉子看他这样便抢着开了口,“嗨呀,这有什么记不清的,不就是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么?还是贺询你带我们去看的戏,怎么你自己倒忘了。”

贺询被这一番话闹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来他在金吾卫中就是小的,又自小在宫中习武,初尝风月滋味,比不得那几个常常出入窑子的老油子,他脸皮薄得很。

这是几个机灵的已经回味过来裳泽的意思,一双眼睛发光一样盯着贺询,活像饿久了的狼盯着羊。贺询被盯得背后发凉,说了声“我去西边巡防”便抄着伞跑了出去。

裳泽看见贺询这般袖了手,淡定地说:“我去未央宫看看陛下,你们分成小队去各处巡防。”一众人被撩拨起了一下正抓心挠肝的难受,裳泽却也不管。

裳泽走进未央宫的时候魏延陵正要传午膳,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就等着他来。裳泽才迈步进去魏延陵便看见他压也压不下去的嘴角,抬手挥退了满屋子的太监宫女,只叮嘱孙海宁传膳。

转眼之间,偌大个未央宫便只剩下他们二人。裳泽看见这般倒也乐得省了那叩拜的大礼。

“阿泽,和我说说,什么事情这么高兴?”魏延陵也像被他的笑感染了似的,脑海中伏案几个时辰所见的那些令人心烦的奏章都离他远去,只有眼前裳泽明媚的笑脸。

裳泽将贺询的事捡着和魏延陵说了,魏延陵更是忍俊不禁。

按说在一国之君眼里,天下一切事都不够看的,偏偏这些旁人眼中的小事一件件都关乎着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让他感觉自己被这喧喧嚷嚷的热闹包裹其中,而不是坐在孤独的高台上看着台下戏子粉墨登场,自己却只是麻木地观赏。

魏延陵笑够了才说道:“这么说来,我得备好赏赐才能讨到这杯喜酒喝了?”

裳泽反驳他:“这才哪儿到哪儿?又不是每个人都像陛下这般…迅速。”这是明晃晃的揄揶了。

魏延陵也纵着他,“的确是我当时太匆忙了,阿泽,要我怎么补偿你?”裳泽本也只是想调侃魏延陵两句,此时被魏延陵这般认真的问过来,反而是他自己立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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