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松萝的变化异常地大。以前每天都懒懒的,子时睡觉午时过了才起来,起来后先喝一杯精致的苹果汁,随后吃些营养配餐再慢悠悠地浇浇花,到了下午有时午休一会儿,再起来天都黑了。
到了晚上松萝看看书弹弹琴,随后精心地保养脸和手脚,偶尔和寅斑行房一下再休息,精致的一天就结束了。
但如今松萝每天早上鸡鸣而起急匆匆地出门,到了晚上天黑才回来,回来后整个人又脏又臭疲惫不堪,黑黢黢地好像刚去挖了煤,但不管寅斑怎么询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由于松萝每天都很累,所以也疲于打理自己,只是草草洗了澡就早早躺下了,寅斑只能每天给修剪指甲再涂上复杂的粉霜,好不容易整得干干净净,第二天回来以后又好像掉到旱厕里一般。如此日复一日,寅斑便有些疑惑起来,问了其他妖精,其他妖精含蓄地提醒这种情况可能是外面有了人。寅斑起初根本不信:
“她若有人,会更加注意地打理自己,又怎么会这个样?”
那东北妖精也是嗤之以鼻:
“哥们,这就是你不懂了。那些跑山的男子专爱勾引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起初这女子自然也是羞愧的,于自己也是精于打理的,但她每日出去在那山石上洞穴里做那苟且之事,回来后身上疼痛疲倦,怎么会有精神打理呢?你家那个女子那样懒,若不是为了这个事儿,她有什么道理日日这样早出晚归的?自然,她可能也不是为了身上享受,人类女子渴望爱情。等到肚子大了男的就跑了,这种事相当多。”
听见这些话又想起松萝每天神志恍惚脏兮兮的样子,寅斑有些虚了。见似乎动摇了,那妖精又道:
“你先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有一些淤青。人类没有皮毛,倘若在外苟且,身体上肯定会有痕迹的。”
晚上松萝回来,仍旧是又脏又臭半死不活的。正在桶里洗澡,寅斑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松萝吓了一跳,立刻护住自己前胸:
“你做什么?”
看见松萝后背和屁股上都有新鲜的淤青,寅斑打着帘子欲言又止心绪复杂,但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又退了出去。
洗好了澡,松萝饭也没吃就弱弱地躺在了炕上。突然从后面抱住松萝,寅斑道:
“这些日子没陪你好好玩。今日我就奉承奉承你,让你舒服舒服如何?”
松萝伸手推寅斑的手:
“不要了,我今天好累。”
原地噎了一下,寅斑又道:
“若不是你每天跑来跑去,又怎么会这么累?以后不要再去了,就在洞里好好呆着。”
长长嘘了口气,松萝道:
“出去确实是有些累。可你我到底不是同类,我也需要同类的陪伴。”
瞳孔地震了一下,寅斑耐着性子冷笑道:
“为什么一定要同类?同类到底有什么好?难道有我你还不够吗?”
松萝道:
“寅斑,我也有需要,你根本就不懂。有的事只有人类才懂。”
万万没想到松萝能这么直接地说出这样的话,寅斑大为震撼。见寅斑突然很慌,松萝也很迷惑:
“你怎么这样急?你不是也和妖精多有来往吗?有的时候你也彻夜不归的。难道要我一直在洞里守着你,那倘若你不在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又怎么办呢?”
听见这些话寅斑更心惊了,但又有些心虚:
“我承认,我的确是有些好色,在外难免沾花惹草,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但你不一样,你是个女孩子。在外行走,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若被人蒙骗,岂不是要吃大亏?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人多么坏,我每日多担心你?看你身上,弄得这么多伤!”
感觉寅斑奇奇怪怪的,松萝又转过头继续侧躺下来休息:
“这不是什么蒙骗。你不明白,人类给出的最大价值就是陪伴。可也不能白白的陪,我若不吃些亏,人家凭什么带我玩?这些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你不用担心。”
见松萝似乎毫不在意很快就沉沉睡去,寅斑束手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搞。寅斑不明白这到底是从何说起,这个对话又为何如此惊人。松萝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这个灵长类的道德底线一直这么低吗?若说是低,从前确实也不高,但今日一聊也不失是低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
这一夜寅斑想了很多,直到整个虎思想境界都升华了,最终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必须得去捉奸。最难的不是捉,而是捉且秘而不宣,这就很考验一个妖精的定力。没有自然最好,倘若真有,不管在哪里捉到,都万不能当场发作。要让松萝不知情地先走,再让男方人间蒸发。
第二天醒来发现天已大亮,松萝吃了一惊,立刻跳起来洗漱一番便跑了出去,寅斑也利落地尾随而去。松萝先是下了山顺着官道向前走,前方拐角处很快出现了一个等待的人影。这人看起来很是伟岸,手里还推着一个独轮车。
警惕地藏在树后,寅斑仔细去看,却见松萝拉着那人热切地聊了半天,随后那人转过头来,居然是一雄壮的少女。没想到是个女的,寅斑反倒有些意外,但仍旧没有大意,依旧尾随两人向前走。一路走到一片菇娘田,山翠道:
“看守的人不在,派你去偷一些来。”
咬了咬指甲,松萝讷讷道:
“可寅斑不叫我偷东西。”
山翠笑着啐了一口:
“他就是个屁。快去。”
与山翠相对笑了一下,松萝居然当真弓着身靠近果田揪了一小把橙色的果子下来。万万没想到松萝居然会偷人家的水果,寅斑大吃一惊。这时看田的大爷上完厕所提着裤子回来,发现两个女孩在摘果子立刻叫骂着冲了上来。被吓得一跳,松萝和山翠尖叫着拔腿就跑,山翠虽然推着独轮车但跑得倒还快些。见松萝在后面跑得吃力,寅斑只得上前从后箍住了大爷两个腋窝不让对方上前,大爷只能在原地叫骂眼睁睁看着两个女孩跑远了。
赔了些钱又被大爷臭骂了一顿,寅斑抓着头皮有些无语,心中即迷茫又无奈。是自己轻视了教育问题吗?本来以为不会有这样的情况,谁知教好不容易,教坏一下子就学会了,松萝这样的大小姐居然会去偷人家的水果。她不缺吃不缺穿,零用钱也充足,自小的教养都是好的,这是什么道理呢?
就好像鹩哥鹦鹉,想教一句“恭喜发财”要用五六年光景,可学会一句“草你妈”只需要一刹那就好了。可见骂人是鹩哥的本性,偷水果是人类的本性,这与出身、生活条件都无关。站在菇娘田边胡思乱想间,寅斑发现山翠和松萝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意识到跟丢了,寅斑继续循着气味向前找,又走了半个时辰便闻见一股刺鼻的臭气。这味道越来越大,寅斑只能捂着鼻子皱着眉继续向前,很快便发现下面有一个下坡,下坡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沼泽,显然这股臭味就是从沼泽里传来的。
如今是夏天,沼泽旁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铁器垃圾甚至还有一些骨头架子,这些垃圾上方飞满了苍蝇蚊子。寅斑倒也见过很多古战场和各种各样的死人,但看见这些陈年垃圾还是有些膈应,不由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
“看!这里有一个头盔,还有一些荷包!快勾上去,洗一洗还能卖钱!今天我们还是二八开,我八你二。”
循着声音向下看,只见一个泥人一样的东西正站在泥坑的正中央,手里拖着一大袋子包满了泥的垃圾。泥人一边后退一边将那一大袋垃圾向泥坑的边缘推,另一个女子则用一个钩子将垃圾勾到岸上。看见女子光着脚淌在泥地里,盘起来的头发和脸上溅得都是绿色的泥点看起来好像个叫花子,寅斑憨憨一笑:
“这女叫花子长得还真像李松萝。”
但很快这个笑容就凝结在了寅斑的脸上,因为那个叫花子一样的女子拖着垃圾艰难地上岸了。看见松萝站在一大推垃圾尖上把一些垃圾吃力地捏出来,寅斑感觉脑子嗡一下,随后就发出了巨大的土拨鼠叫:
“李松萝,你要死啊!你在干嘛!”
听见寅斑的声音又看见寅斑站在山包上,松萝吓得一哆嗦,下一瞬间就被冲下来的寅斑揪住衣服捡了根扁担在屁股上乱打。被寅斑疯了一样打个不停,松萝又疼又害怕,顿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打了好半天把扁担都打弯了,寅斑又咬着牙关恶狠狠地去看站在泥坑里的山翠。如今山翠正站在泥里吓呆了,见寅斑突然冲过来瞬间拔腿就跑。眼看寅斑提着根棍子追着山翠跑不见了,松萝站在原地茫然无措,但很快寅斑又提着棍子气冲冲地走了回来拎着松萝就走:
“气死我了。马上回家!回家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