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明歧看着水盈在客厅里飘来飘去，不知道她是不是以这个状态飘了一晚上。
他用手捂住嘴，拉长语调轻声呼唤一声“埃同学”，水盈没有反应，依然缓缓地在空中飘。
看来埃并没有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里，这反而让明歧松了口气。要是埃因此而应接不暇的话，他会感觉心疼的。
他在厨房煎了几个鸡蛋，准备夹在吃腻的面包片中换换口味。他随手把鸡蛋壳往垃圾桶的方向一丢，“咔哒”一声，他知道鸡蛋壳飞歪了掉到地上。
有人俯身捡起了蛋壳，轻轻放回垃圾桶里。
明歧随口说：“谢谢。其实不用管，我待会儿会捡回去的。”
旁边悄无声息，明歧不解地侧过头，才发现身边的人不是兰特，而是悬空飘着的水盈——
“咦？埃同学？你很空吗？竟然还看我做早饭？”明歧觉得埃这得有多空，忽然就想明白了，“是不是库里德的伙食太难吃了？”
水盈没有反应，空洞无神的透明双眼看着别处。
明歧在水盈眼前挥手，“埃同学？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和我聊天嘛。”
水盈依然没有反应，缓缓侧过身，朝着客厅飘去，看着兰特从卧室走出来。
明歧突然觉得有一丝恐怖爬上后背。
他把煎鸡蛋端上餐桌，询问兰特：“今天不去军队吗？”
“嗯，请假了，我得迎接圣灵阁的人过来。”兰特吃早饭，看着身边的水盈，“埃，有事吗？”
“……”
兰特也说出和明歧一样的感觉：“你一直让水盈飘来飘去，我总觉得怕怕的，好像有背后灵一样。”
“……”
明歧说：“埃同学好像根本不在线。”
“不可能吧？水盈能够自主行动？”兰特用力一挥手，把水盈的躯体拦腰打散，“埃！上线！”
水盈的躯体逐渐复原，双眼突然有了焦距，如同一个放空的人瞬间回过神，不解地俯身，以女人特有的轻柔方式询问：“我在。有事吗？”
“远程连接的效果看来还不错。”兰特笑道。
水盈也露出迷人的笑意：“我的本体得发会儿呆才行。”
“我只是好奇一下……你刚才把水盈控制到什么程度？别让她在待机状态到处飘好吗？”
埃竟然解释说：“正常状态下没有控制，你打她一下，才能激活我与她的精神连接。”
明歧怂起肩，小声问：“刚刚……你让她捡垃圾了吧？”
“我没有。”
“……”明歧惊恐地看着兰特，兰特呆愣地盯着水盈。
身处库里德的埃闭着眼，能清晰地透过水盈的眼睛看到两人的怪异表情，解释说：“可能她自己想捡个垃圾。”
“没……没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忙的话，快下线吧。”明歧赶紧挥手告别，“要是发呆太久的话，会被人笑话的。”
“好。有事随时找我。”水盈点头，突然再次放空，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朝着窗边飘了过去。
兰特轻声说：“先不说你那捡垃圾是怎么回事，我以前用水盈的时候，绝对不会到处飘。”
“可能埃同学养出来的东西都比较奇怪——不管死的活的。”明歧看着水盈的背影，忽然打招呼说，“嘿，水盈？”
水盈竟然真的缓缓转过头，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明歧。
明歧再次缩起肩膀。
好怕。非常害怕。
已经死去上百年的水精灵，到埃手中还没一个月，就被埃——养活了。
--
埃结束脑中的对话，睁开眼，继续在地下室的会议厅内等候。他本来得跟着队伍前往赫岛继续开始日常工作，却得到管理员的通知——他不用去了，三王殿要见他，他必须等着。
至于三王殿为什么要见他，大概就是因为他昨晚帮助了奥莱。此刻，奥莱就坐在他的身边，神情痛苦，非常愧疚给埃惹上了麻烦。
见埃从“冥想”状态中复苏，奥莱问他：“你现在还累吗？”
埃漫不经心地歪头看别处，对着空气微笑：“想到待会儿要和大人物说话，我就已经觉得很累。”
虽然埃完全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奥莱还是很痛苦地道歉：“对不起，你不应该管我。”
“现在我有空，来说说怎么回事吧。”埃终于认真地看着他，“趁我还有兴趣的时候。”
“……”奥莱沉默一会儿，整理好思绪，解释说：“因为我喜欢费纳公爵的女儿艾丽安，三王殿也喜欢她。”
埃倒是没料到这件事的缘由竟然可以用一句话解释清楚。“听起来很简单，”他评价，“那么，女主角喜欢谁？喜欢你吗？”
“不知道。”奥莱闭上眼皱起眉头，拱起后背埋下头，轻声说：“但她一定不会喜欢三王殿。”
“那个女孩子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
“你似乎注定无法与她在一起，”埃很清楚莫卡斯帝国还保持着最为森严的阶层等级，奥莱的身份普通，根本无法得到贵族的青睐，“即使如此，你也愿意为她付出生命吗？”
“是的，我的一切都属于她。”奥莱再次落泪，双手捂住脸。
“爱情。”埃轻声呢喃出这个词。
“你有喜欢的人吗？”奥莱问。
“有。”埃缓缓眨了一下眼，轻声回应，“但我没有经历求而不得的痛苦，不清楚你对爱情的追逐是不是太过于执着。等我有空时，我会去问我的朋友的意见。”
“……”这一本正经的解说让奥莱又不知如何回复为好，但他感觉到埃并不认可他的感情，略显抗拒地反驳：“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埃微笑，觉得自己这样冷漠的人能够被人喜欢，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外面的脚步声响起时，奥莱忽然认真地对埃说：“三王殿要带走我的话，你不要阻拦。”
埃眯起眼睛：“轮不到你来关心，这得看我心情。”
这个瞬间，奥莱又感觉到埃进入了和谁都过不去的嚣张状态。
先有装备穿戴齐全的白金骑士进入会议室，三王殿随即进入室内。
埃基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凭借装束来判断三王殿的存在。他的注意力全在精美的骑士铠甲上，金光闪闪的金属比谁都美。
奥莱沉住气，隐忍地咬牙，起身准备单膝跪地迎接三王殿到来，突然就被埃搂住腰身拽回了椅子上：“坐着就好。”
随即，埃再优雅地伸出左手向三王殿示意，礼貌地点头说：“三王殿也不用客气，我们坐下谈。”
“……”他所指的那个人并不是三王殿，被指的那个秘书很严肃地搬来了椅子，请三王殿坐下。
三王殿顽强地保持着微笑，应了一声“好”，坐在椅子上，与埃隔着三米的距离面对面。他见埃还搂着奥莱的腰，感慨说：“听说你有着独特的爱好，这么看来，好像是真的？”
奥莱的神色很复杂，完全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埃却平静地笑着回应：“抱歉，我不明白你说的爱好是什么。”
三王殿戏谑地直言：“你喜欢男人。”
埃意识到自己搂着奥莱的举动给别人产生了联想，平静地收回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丝毫没感到羞耻地回应：“只要可爱，不管男人女人，我都喜欢。”
“好觉悟。”三王殿很佩服埃的这股勇气，态度格外地好，颇有想对埃另眼相看的意思，“我叫伊塔齐，你的名字是I·希斯纳·格瑞飒·阿尔弥兰，是来自于光明帝国的联赛参赛者，据说非常厉害。”
埃笑着点头：“非常感谢你特地记住了我的全名，叫我埃就好。”
“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伊塔齐说着客气话，抬起右手指向奥莱，“这个人，不用你操心了，我这就把他带走。”
埃瞥了一眼奥莱，面无表情的奥莱再次起身，想要朝着伊塔齐走过去。
“不急。”埃再次搂住奥莱的腰，把他拽回椅子上，笑着问伊塔齐，“请问，这是属于你的骑士吗？”
“当然，他的整个家族都效忠于我，我现在得叫他回去。”
“再借我几天可以吗？”埃故意朝奥莱身上靠了靠，丝毫不让步，“你手底下骑士这么多，不缺这一个吧？”
奥莱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再也受不了地挣开埃的怀抱，起身对埃大喊：“够了！不要再帮我！”
埃的双眼闪出红光，抬手去摸奥莱的脸：“才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你是在侮辱我！”奥莱情绪激动地对埃咆哮，拍掉埃的手，“够了！”
“是吗？可是我喜欢你啊。”埃无辜地微笑。
奥莱推开埃的整张脸，突然朝着伊塔齐跪下，大喊：“他在胡说！没有这种事！”
伊塔齐全程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在奥莱陷入崩溃之际，他终于大笑起来，豪迈地对埃说：“好！你喜欢的话！这个人送你了！走！”
他起身离开，白金骑士们神色复杂地多看了他们一会儿，才似乎有些留恋地跟着伊塔齐离去。
会议室一瞬间寂静，埃依然坐在椅子上，奥莱还跪在地上。
埃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神色缥缈地望着左侧的空气，轻声感慨：“真麻烦。”
想要在精神上击垮这个三王殿，他的语言根本不够有力，非得在□□上把他往死里揍一顿不可。
武力才是他的杀手锏。
回过神，他凝视还蹲着的奥莱：“你不累吗？我已经累了。”
奥莱发出微弱的抽噎声：“对不起……但你……不能……”
“我不希望你莫名其妙地死去。”
“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名誉！我家族的名誉也会受到牵连！”奥莱的头砸向地板，痛苦地惨叫。
埃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他，此刻却根本没那个心情，不解地看着他：“还有这么多东西凌驾在你生命之上吗？”
“……”
“我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你。”埃起身，抛下他离开会议室，“我去赫岛工作，有事就来找我。”
奥莱缓缓抬起头，双眼模糊地看到埃即将消失的背影。
感觉到了，埃生气了。
“对不起……”他再次捂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