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鞭子下去,几乎皮开肉绽。
萧惊妩勾着唇角,笑看向他。
“那又如何,三殿下不也是一样?被赶了出来,四处躲藏,就如同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她的语气蕴着一丝轻蔑。
“听见沈将军和八皇子寻了过来,你很慌吧?”
谢玟虽暗中积累了一些势力,却多数都在南方,京都之中人多眼杂,想来他的人马不会太多。
先前他能杀入皇城,全凭着天时地利,禁军换防,才会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真要硬打,他的那些草根军马岂能打得过朝廷的人。
谢玟如今想必是带着她们躲藏了起来,若被沈岫他们寻见,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玟闻言,顿时恼羞成怒。
他发了狠,一脚踹了过去,将她直直踹飞,摔上了身后的墙壁,倒在地上。
萧惊妩想爬起来,却失了力气。
谢玟的武功不过稀松平常,可这一脚却几乎将她踹出了内伤。
从前她在战场上,身中数箭却依然能坚持着战到最后。
可是如今,却连这么一脚都受不住。
架着她的两人退了下去。
谢玟大步流星走了过去,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心里头不免多了几分畅快。
枉她萧惊妩被吹嘘得那般了不得,可如今,还不照样要匍匐在他的脚下。
谢玟伸出手,拽起了她的头发,逼得她仰起头来。
他略微前倾身子,凑得近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语气却饱含着恨意与嘲讽。
“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堂堂一国储君,惨遭俘虏,被嫁与谢陨那样的货色为妻,这可真是普天之下独一份了。”
萧惊妩对着他的脸,吐出了自己口中的血水,看见谢玟一脸嫌恶的模样,满意地笑着。
“堂堂嫡长子,出生便是万人之上的太子,到如今,却成了受世人唾骂的逆贼。不也是普天之下独一份吗?”
谢绥本是庶子,半截才接了储君的班。
比起他,谢玟这位废太子,同她的出身才是最像的。
同样是帝后疼爱、一出生便是毫无争议、众星捧月的储君。
只是谢玟非但资质平庸,脑子也不大好使。
他若不屡屡犯事,单凭着皇帝对皇后的情意,都能保他这储君之位稳固。
可谢玟偏偏要自己作死,好好的太子之位,就这般拱手让了人。
谢玟的怒意彻底被点燃。
“不知死活的东西!”
萧惊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发丝散乱,嘴角处已是鲜血淋漓。
谢玟松了手,她便摔回了地上。
“你真以为,被皇帝指给了谢陨,便是天涞的王妃了?好笑,谢陨他自己都不过只是个孽障生下的玩意儿,若非谢绥那贱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铁了心要护着他,他怕是早就死了。”
提及谢绥,他眼中的恨意愈发浓烈。
一低眼,瞧见萧惊妩正艰难地想要爬起来,不禁扬了扬唇角,缓缓走了过去。
抬脚,将她正要扬起的头颅,重重地踩回了地上。
瞧见萧惊妩这般可怜的模样,他顿时大快朵颐。
这张人人称赞的漂亮脸蛋,就这样被他踩在脚底下。
“女人的脸蛋漂亮与否,看起来天差地别,可踩在脚底时,却也都没什么差别。”
谢玟顿时心情大好,脚踝轻动,踩着她的侧颊,蹂躏一番。
萧惊妩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脸颊一侧紧贴于地,一侧是他的鞋底。
他道:“如今的这些,不过都是暂时的,待我休养生息一阵,立刻便会杀回去。”
萧惊妩已没了半条命,却仍出言激他。
“你拿什么杀?皇帝已经查到你招兵买马的事,不日便会派兵清剿你那些散落遍地的部下。哦对,你手上有三公主,你可以拿她当人质,去威胁七皇子为你出兵。”
“不过,你真觉得他会为了谢孤菱帮你吗?三公主是他的亲妹妹,可大公主也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呀。”
谢玟脚下用力,狠狠地碾着她的面庞。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太女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萧惊妩暗暗冷笑了一声,右手忽然刺了过来!
——她不知从哪儿摸了一块碎瓷片,狠狠地扎进了谢玟的小腿。
谢玟立刻吃痛地收回了脚。
“你!”
这萧惊妩怎的还有武功!
他先是一惊,随后又想明白了。
她虽服下那药、失了武功,可力气却是与寻常女子大约等同的。
划的这一下,也约莫是一个寻常女子的力道。
若萧惊妩真的没失武功,让她得手,只怕他的腿此刻已然废了。
确定她的确武功尽失,谢玟放了心,蹲了下来,捡起那块被她用来偷袭他的瓷片。
然后,扎入了她的肩膀。
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萧惊妩的面色,一分一分地白了下去。
唇角的鲜血,也越淌越多。
谢玟的手紧紧捏着那块瓷片,始终不曾松手,在她的肩膀处,仔细、轻缓地转着。
黏腻的猩红血液顺着伤口,一滴一滴往下淌。
瓷片在她的血肉中搅动,痛得她已连支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彻底地躺在了地上。
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萧惊妩。
没劲,这便受不住了。
“得,别给玩死了。”
一直到萧惊妩不再动弹之后,谢玟才玩够了,命人将此处收拾了一番,连着屋子里剩余的瓷器,也全都挪了出去,免得再弄出这般利器来,无论她是划伤旁人、还是自戕,都是不大好的。
他出了屋子,扔下萧惊妩躺在墙角。
如今的她,已经是被拔了牙齿与利爪的猛兽,毫无半点威胁。即便不拿绳子捆着,也再难以掀出什么风浪。
闻见房门关上的动静,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烈痛意,撑着地板,极为艰难缓慢地爬了起来。
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床榻的方向走。
她不能死。
就算是死,也决不能死在天涞!
她想要撕扯衣裳的布料,去堵上肩膀那处被谢玟捅出的伤口,那里仍旧不停地往外渗着血,若再不止血,只怕会有危险。可她已经没了力气,莫说是撕扯衣裳,便是连握也握不紧。
她只能用手去堵那个伤口。
不知堵了多久,伤口处才总算止了血。
掌心被血肉粘住,同伤口黏在了一起,她忍着疼,挪开手,将方才结痂的伤口撕裂开来。
她身上穿着的,仍是入宫赴除夕宴的那身衣裙。
这身衣裳亦是谢央送她的,布匹乃是最为名贵的玄光锦,上头的纹样,是数十名绣娘赶工了十余日才绣完的,水蓝混着银线,织就出的蓝海蝴蝶栩栩如生,宛若下一瞬便将振翅飞走了似的。
然如今,蝴蝶身上落着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鞭痕,似是被人活活用刀划破了身躯,在靠近首部的位置,还有一个血窟窿,仿佛是被人用匕首,活生生将心脏挖了出来。
萧惊妩阖上眼,往后倒去。
她身上伤痕累累,手臂上是她在石室里,为了活命自己划下的痕迹。还有谢玟踹向她的那一脚。
他虽资质平庸,却究竟是习武之人,如今的她元气大伤,身子骨孱弱得紧,怕是连寻常女子都比不过,捱下这么一脚,怕是还会落下内伤。
可是她太累了。
她好想,这一觉沉沉睡下之后,再睁眼,便已回到了沅国。
可如今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再难梦见那般的昔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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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说对面那些小郎君,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呀?”
身侧,蒋水手中提着弓箭,眼神却已然落到了河对岸去。
林芸骑着马徐徐走来。
“在看谁不好说,但你若再不用心,今儿个怕是要垫底了。”
蒋水毫不在意,身下那匹顶漂亮的马儿朝着对岸方向走了两步,嘶鸣一声抬起了前蹄,将马背上的她高高托起,蒋水笑着看向他们,吹了个口哨。
弓弦拉动,发出细微声响。
下一刹,一头野猪哀嚎着趴在了地上。
身侧的人立刻去清收猎物,对岸那些小郎君,顿时哀嚎声一片,仿佛那支箭射的并非是野猪,而是他们。
蒋水立刻得意道:“这猎物被殿下射中,他们却如此失望,看来,他们瞧的是我了。殿下,承让啊。”
“都不是。”
萧惊妩手上拎着根羽箭,指了指那头正被前后两人抬着的豪猪。
“他们看的,是本宫射下的那头猪。”
蒋水正心中疑惑,就听她解释。
“日前那位小公子家中养的野猪伤了人,我便拿它进猎场凑数了。”
蒋水啧了一声。
“在家中养野猪,真怪。”
如今这些有钱人家的子弟,当真是太清闲了一些。
林芸再度提醒。
“距离狩猎结束,只剩下一炷香的功夫了,咱们的蒋大美人就射了两只山鸡,当真不怕在你的那些追求者们面前丢了面子?”
蒋水笑道:“这有何难。”
说罢,她拍了拍手。
顿时,身后的树林里,冲出了三五个清秀少年。
几人你推我挤,争先恐后地把他们手上那几筐子猎物,全都献宝似的送了上来。
“蒋、蒋大人,这些都是我们打下来的……送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