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点点、几不可见的距离明明看起来很短，很容易就跨过。
但，始终没有下一步。
“擦一擦吧。”徐既明说。
白皎接下，把脸从上到下擦了个遍。
“太热了，吃冰棒吗？”
她愣了一下，摇头拒绝。
总也学不会的挫败感从心底不断地泛出，唇齿间只余微微苦涩，根本没有心思去吃东西。
“我吃我吃，你等等我，我打完这局。”江权正在进行最后混战，听到冰棒两个字忙打个岔吱一声。
白皎手里的东西已胡乱塞好，而其他一时没看见的用品，她也没有精力去翻找，反手打开车门，垂眸不看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句再见，便迅速下车关好车门走了。
本打算下车和她并行的徐既明，见她已经离去，就收回刚落地的腿重新坐好，目光越过车前玻璃，不自觉追随着她的身影。
“这把快结束了，等一下。”
“不去了。”徐既明双手枕在靠椅上，眯眼注视着前面骑车的人。
“什么？”江权百忙之中抬起头，“不去吃冰棒了？”
“嗯，不去了。”
“？？？”江权心塞，“可是我想吃啊。”
“那你自己去买。”
*
晚上十一点，白皎正刷着科目二错题，手机屏幕上方乍然弹出一条微信。
江权给她分享了一个“我科目一没过”的短视频。
白皎则划出界面在B站上找了个“短时间速过科目一”的视频发给他。
想了想，觉得督促力度不够，又在一众视频里翻出“怎么会有人科目一都过不了啊”，点击分享。
江权：……
和江权贫嘴完，白皎心不在焉地再次点开徐既明的聊天界面，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毕竟白天的自己实在不该在不熟的人面前甩脸色...
那说些什么呢？
明天加油？
白皎纠结会，想着还是算了，她指尖右滑屏幕打算退出界面，而平时反应灵敏的快捷操作一下没起效，两人聊天界面依旧明晃晃地在眼前。
等她再看过去时，标签是备注名的那一栏，却显示——对方正在……
下一秒，在最开始“你已添加了X，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下方，突然出现了两人的第一条聊天。
“定好闹钟早点睡，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考试。”
紧接着，第二条微信，“明天见。”
白皎心猛地漏拍了一下，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一下不知如何反应，恍恍惚惚间回了个嗯嗯。
说完，她连忙屏锁，把手机藏在枕头下，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置于心脏处。
扑通扑通，整个人被这两句无心的嘱咐撩得不行，躁动不安。
翻来覆去，不见平静。
该死，肯定最近大半年见异性太少了。她暗诽。
但是！
他说了明天见。
白皎一骨碌又爬起来，丢开枕头，拿起手机在对话框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
明—天—见。
正要点发送，却想到这三个字离上一条信息间隔太久，发送后上面一定会有时间显示，反而显得略微刻意，最后只能按三下叉号键，删去原来的话。
锁屏前不忘又看了眼两人对话。
明天见。
嗯嗯。
*
第二天，考科目一。
白皎生怕错过考试，早上不到八点就赶到了考场门口。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空飘着小雨，淅淅沥沥。
因来得早，她和一群不认识的人躲在考场大楼的屋檐下，低头玩着手机，不时抬头看向门口。
等了十几分钟，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两个人，他们从远处穿过雨幕走过来。
阴天，细雨，水雾浮在半空，朦朦胧胧的身形轮廓愈加清晰。
走到面前后，徐既明先跨一步走到白皎的身边，而江权错开一级台阶，站在他们的下方。
白皎抬头仰视着身边比自己高差不多两个头的男生，眼角弯了弯，“今天又见面了呀。”
“今天又见到白车友了，真好。”徐既明垂眸笑着回答她。
“你们在说什么哑谜，什么今天见不见的？”江权正弯着腰从袋子里掏出手工饭团，闻言抬头疑惑地看一看徐既明，又看一眼白皎，见两人都没回答他，索性不再追问。
徐既明问白皎：“你来那么早？
“嗯。”
江权好奇，“你咋来的呀？”
“打的诶，几十分钟，你呢？”
“哦，小舅也是打车，我骑电瓶车，你等会怎么回去？”
白皎：“公交车吧。”
“我回去也打算坐公交车。”徐既明插了句。
白皎没多想，反正和她不是一班车，便不在意地点点头。
正好，从另一边大楼来了一个人，径直从人群里挤到了门口，一言不发地打开考场的大门，挥手让大伙去候考室，然后一堆人互相挤着进去。
白皎三人被推搡着落在最后，他们顺着墙壁上贴的标签指示找到候考室，因来得晚，只剩下前面的一些零散位置。
她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恰好旁边有个空位，徐既明便跟在后面坐下。
江权看了半天，问：“我坐哪？”
徐既明指了指他前面的空位，第一排，直接对上了考官，江权撇嘴不情愿地坐下，低着头在考官的直视下继续吃着没来得及吃完的饭团。
监考官见门口没人了，站起来拍了拍讲台让大家保持安静，然后简明扼要地和考生讲了一堆考试要求，最后让每人把手机放到前面讲台，禁止带入考场。
“我手机能放你包里吗？”徐既明偏头垂眸看着白皎，问她。
“行呀。”白皎拉开包的拉链，让他放进去，而江权也顺势把手机放进去。
到了时间，考官提醒要带身份证，让考生直接去考场找自己的考试电脑。
白皎刚坐下，莫名开始紧张，就怕一个意外，手抖选错了几个选项或者记不清知识点，最后考成了八十几分。
她深呼一口气，低头仔细地看着键盘，一个一个数字地输入自己的身份证号，再抬头对着摄像头进行人脸识别。
信息登记完毕，试卷显示正在加载。
第一题出现：车辆在雨天临时停车时，应开启什么灯？
她小心且紧张地读完题目，仔细研究选项，选好答案，打算点下一题，又不放心所选的答案，重新看了遍题目和答案才不安地点下一题。
然后，屏幕正中弹出一段文字，简而言之，就是答对了。
继续做剩下的题目。
半小时后，白皎做完100题，最终考试合格。
她站起来，看了眼徐既明的座位，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小心地挪开凳子，离开考场去隔壁候考室拿包，一进门就看见徐既明坐在最边上的位置，胳膊支起，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她没着急打招呼，先从地上找出自己的包拎着，再悄悄地走到他面前，举着他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
徐既明伸手拿过，却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指尖，他飞快缩回，而又极其自然开口问：“考得怎么样？”
白皎没控制住喜悦，嘴角咧开，“过了。”
徐既明也笑了，眼角弯起来，本来是清冷的五官，一下就柔和起来。
“江权还没出来？”
“没呢。”徐既明说。
白皎看了眼时间，下一班公交车已经快到站，便匆匆忙忙地和他说再见，她要先走了。
徐既明刚想拦下，面前的女生却已经转身快步离开。
十几分钟后，江权考完出来，看见徐既明恹恹地靠在门口的墙上玩手机。
他小跑过去，问：“小舅你也没过？”
“怎么可能？”
江权语气沮丧：“哦，那我没考过。”
徐既明挑眉，“不是85分以上，还能补考吗？”
“我才83呢。”江权扯着自己的短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考的那么差。
“没事，你过了才不正常，下次再考一次。”徐既明拍了拍他肩膀，不上心地安慰他：“我们去驾校练科目二？”
“现在去练科目二？”
“嗯，教练在群里说了。”徐既明回。
江权一脸不乐意，觉得现在去驾校指不定被教练怎样嘲讽。
徐既明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拉着他去停车的地方，“走吧，正好骑车载我过去。”
“咦，你不是准备坐公交车吗？”
“不坐了，你都骑电瓶车过来了。”
*
车到站时，雨已经停了许久，只有车窗上尚有少许的水滴，顺着重力缓缓滑落，残留几道雨后的痕迹。
白皎一下车就看见对面有个穿JK服的姑娘边走边吃着冰淇淋，她有点馋，转道去了便利店，买了两只不同口味的可爱多，庆祝自己科目一通过。
她晃晃悠悠走到驾校，没想到徐既明他们比她快，都已经到了，正站在厕所门口和周姨聊天。
老远就听到周姨惋惜的语气，她说：“没事，江权，咱下次绝对能过。”
而江权在一旁低着头，背着人，用脚踢墙。
白皎惊得睁大双眼，难道江权科目一没过？
她快步走到周姨身边，看着一脸郁闷的江权，微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从袋子里掏出草莓味的可爱多递给他，干巴巴安慰：“没事，请你吃可爱多，咱那么可爱，老天嫉妒你，才没让你过。”
他也没客气，接过去，撕开包装，泄恨般咬下一大口，“想我那么聪明，怎么就没过呢？”
另一边的徐既明手自然地从裤兜里掏出，等了一会，顿了下，又默默塞回裤兜，无声地盯着江权手里的冰淇淋。
白皎察觉到他的眼神，犹豫着问他：“你也要？”
还剩下一只海盐焦糖味，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有点舍不得，可又不能不给，显得自己小气。
白皎只是客气一问，但没想到徐既明点了头。
他、点、头了。
竟然点头了！
为了一只可爱多。
至于吗？
淡颜系清冷帅哥竟因一只四块五的甜筒落下神坛？
白皎心痛，只能割爱递给他，连同塑料袋一起。
徐既明忽地笑出声，微抿着嘴笑，“逗你的，我早饭没吃，不能空腹吃冷的。”
江权：“舅，你没吃早饭啊，你不是一向吃早饭的啊 。”
白皎收回手中的可爱多，又听见教练在车前招呼她，便和周姨一起过去。
“舅，你什么时候那么爱吃冰棒啊？”江权朝徐既明挤眉弄眼，“还逗人家呢。”
徐既明觑一眼，不理他，只看向那边正倒库的车。
副驾驶上的女生正一脸欣喜地舔着冰淇淋，不知旁边周姨说了什么，逗得她乐呵呵笑着。
她好像很喜欢吃冷的，尤其是雪天雨天这种天气里。
随着她的笑，思绪飘回到了高三的那个寒假...
*
高三那个寒假只放了七天，腊月二十八到大年初五的几天。
徐既明抽空去了趟外婆家，回来时刚一进小区，远远就见一个弓着腰躲在垃圾桶旁，背站在单元楼门口的女生，她身上那件厚重花棉袄的背后有一朵如碗大般红艳艳的花，略微辣眼睛。
这袄子把她裹着像颗球。
她一只手拎个巨大无比的袋子，里面被塞满了各种东西，一抽纸巾被挤得冒出了头，稍不注意就会挣开撕坏袋子，脚下还放了一桶食用油，而另一只手正举着冰淇淋，不时抬头四处张望着，表情狰狞且滑稽。
随着她不间断跺脚的动作，她脚下那双兔头棉拖鞋的长耳朵晃了又晃。
他觉得有趣。
突然这时，一个穿着冬天棉睡衣的妇女踩着拖鞋，嗒嗒嗒地从楼上下来，身影从暗到明，一下就看见了这情景，眼睛瞬间瞪圆，冒着火，将手里的垃圾袋放在地上.
她趁女生没发现身后，大步上前扯着她的棉袄帽子，“就知道吃冷的，大冷天还吃，你体寒能吃啊，下次别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