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的答案已明了。

此刻，现在，这一刹那，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她。其他的一切，两旁的绿化，过往的车辆，就在看见她的瞬间虚化，糊成一片幻影。

唯独剩下她。

徐既明不由地眼角弯了弯，嘴角扬起的幅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白皎边单手骑着车，边舔着已经融化了不少的东北大板。

“徐既明，你也住这啊。”她诧异，虽然所住的小区就在高中部周边，遇到同校的学生可能性很大，但在这住了几年，竟然第一次在小区里看见他。

“嗯。”

“咱还挺有缘，住一个小区呢。”白皎减慢速度，和他并行，本放在踏板上的双脚拿开放置地上，随着车速，一步又一步地滑过地面，“小区那么小，我竟然头一次发现你。”

徐既明微顿，这回答意料之中，却让他感到一丝苦涩，“我很早就知道了。”

白皎瞪圆了眼睛，像是不可思议，“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

白皎讪讪地回：“这，我还真不知道，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xx中学的。”

“嗯。”徐既明点头，又莫名地说道：“我还知道你之前是高三4班。”

白皎再次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是3班，在学校里见过你。”

白皎在脑中回想了一下高三的记忆，许是时间隔得太过久远，她对徐既明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偏头偷偷看一眼徐既明，企图在记忆的角落找到那么一点他的痕迹。

然而，却没有。

她略感抱歉，“我记性不好，记不得你。”

“没事。”徐既明语气淡淡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白皎更加内疚，手里的冰棒被灼热的温度晒得化了大半，黏液滴落至手心她都没察觉，想要解释什么，却不知道如何解释，而摆在面前的事实，她无法否认，真的对他没有印象。

即便两人在高中是隔壁班，且两个班还是同一批老师教的，算是比较熟悉亲近的班级，她也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除此之外，连同在一个小区，她都从未察觉到。

许是见过，当时匆匆一瞥，后被遗忘在过往时光中。

结果是她最后忘了？

可这种淡颜系帅哥不应该啊！

白皎刚想仔细问一下他高中在班级坐哪，经常去哪，却听见身旁的他说你家到了。

她咽下即将出口的话，撅起屁股曲身将车篮里的冰可乐一骨碌塞进徐既明的怀里，说：“天太热了，给你喝。”

不等他拒绝，赶紧扭动加速冲进单元门。

徐既明看着她的背景消失在眼前，抿嘴不说话。

冰镇后的可乐在瓶身沁出粒粒水珠，却被他握紧的动作忽地抹平，水渍沾在手心，他浑然不觉地拧开瓶盖。

但因刚才甩在怀里的动作剧烈，可乐的气泡迅速涌出瓶口，愈演愈烈，而冰凉的糖汁触碰在指尖的瞬间，激得徐既明立刻回神，忙把瓶盖逆向拧回去。

溢出的、残留的可乐痕迹就这样干涸在了手上，黏腻却又心悸。

他深叹一口气。

*

白皎回到家，拖鞋甩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由地想起了过往。

高中的自己都在干嘛？

费力地从记忆的深处里扒拉出一个小人，她似乎不是在教室学习打盹，就是偷摸着趁课间十分钟的时间跑去小卖部，再然后就是满足青春期蠢蠢欲动的躁动心，假装不经意地关注着哪个班哪个年纪的长得稍有姿色的少年少女，但也因每天早出晚归，学业压力大而无暇顾及很多事，那些刚冒出头的旖旎心思也就很快地平息。

平静的水面被忽地落下的石子打破，又稍许之后恢复原状。

说实话，徐既明帅吗？

帅啊，绝对满足现阶段她的审美。

淡颜系，高眉骨，挺鼻梁，高高瘦瘦，白白净净。

那为什么对徐既明没印象呢？

白皎思绪七弯八拐，却依旧记不起来，也寻不到理由。

起初的睡意早在来回折腾中消失，加上心里莫名地很在意忘了徐既明这件事。

心头泛起的愧疚、遗憾、惊讶、欣喜等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白皎自己都说不清这种情绪因何而来，因何扎在心里。

她坐起来，掏出手机问韩沁，“你对高中隔壁班有印象吗？”

对面立刻回：“还好吧，有点印象，你问这个干嘛。”

“就问问啊，比较好奇，感觉对隔壁班印象好少啊！”

“你那会当课代表，不时往他们班跑，你要是印象还少的话，那我对他们班就根本不熟了。”

白皎一时语塞，手指在对话框来回重新输入好几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索性问她：“你还记得隔壁班徐既明吗？”

对面顿了顿，许久才回：“有点印象，我记得谁和我八卦过我们班许薇薇好像喜欢他。”

许薇薇？

那个理化贼好的妹子？

好到白皎根本不需要细想，便能记得这个女生。

长得软软糯糯，但理化成绩好到震惊全班人。

男生们私下开玩笑形容她是个狠人。

韩沁又问：“你问这干嘛？”

白皎想了想，回：“好奇诶，我最近和徐既明在一个驾校练车，没想到一个学校一个小区。”

韩沁：“哦哦哦哦，你看上人家了？”

看—上—人—家—了？

这句话一弹出界面，白皎惊得心跳加速，握着的手机像个烫手山芋，她连忙否认：“没啊，人长得那么帅，就好奇我怎么对他没印象！”

“长得帅？还好吧，他那会戴得眼镜还是老式小框眼镜，看起来很土。”韩沁说完，又立马添了句：“但他偶尔不学习打球的时候，眼镜拿下来长得挺帅的，我有注意过他。”

她又发来：“他好像和王旭坐过同桌，你没印象？”

王旭？

聊天中又出现了故友。

对于王旭的印象，除了高三那一年两人同是课代表的原因，不得不多接触。

剩下的就是她对他好感的那段时期，当然，两人结局并不算好。

竟然他们是同桌，那为什么没有印象呢？

努力从碎片般的记忆里寻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他的身影。

白皎撇嘴放弃，干脆翻出平板，打开韩剧tv看剧，却无意地借着剧中某个场景唤醒了沉睡在记忆深处的一个小小片段。

小到毫无记忆点，转身便可遗忘。

却是她和徐既明甚少交集中仅有的来往。

高三下学期，那时的她临时替补了英语课代表，战战兢兢地谨记老师的任务，每天晚自习前必须去办公室转一转，看见没做过的试卷就要数好带回教室发下去，遇到英语老师改好的英语作文也拿回去。

久而久之，她和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也就是王旭熟悉了起来，两人时不时约好一起去办公室。

那天，她如往日一般，顺手去隔壁教室喊王旭。

隔壁班月考成绩不如意，他们班的班主任，也是两个班的数学老师发了好一顿火，吓得班里同学在课间也不敢打闹，关着前后门都坐在教室里学习。

白皎没好意思开门从里面喊人，便小声敲了下离后门最近的窗户，又缓缓地推开仅留个小缝来透气的窗户，她趴在窗台上缩着身子，探了个头，发出气声问眼前的男生：“同学，你能喊一下王旭吗？”

眼前的男生明显愣了愣，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眼镜戴上，而白皎见他没反应，又重复问了一句。

男生连忙拍了下坐在身旁正在打盹的同桌，让他出去。

白皎见睡眼朦胧的王旭头发都睡得竖起了一撮，没忍住笑了笑，又偏头对眼前的男生说：“谢你啊。”

然后又费力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丢到他的桌子上，转身便去了后门等王旭。

啊，她想起来。

白皎猛地坐起来，打开手机微信，立即给徐既明发了一句：“我想起来了，我们之间见过，我找王旭的时候见过你。”

徐既明秒回：“就记得这个？”

白皎：“对啊，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呀，我们还在别处遇到吗？”

许久，就在白皎以为他不会再回时，他回复：“我在学校和小区里看见你好多回。”

*

“对啊，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呀，我们还在别处遇到吗？”

收到这句话的时候，徐既明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冒出的感受。

酸涩？无奈？

他第一次遇见白皎是什么时候？

那是在高三上学期，然后寒假，在自己小区里，偶然得知她叫白皎，却不知这两个字怎么写。

而她口中所说的第一次见面，于他来说，却是完完整整知道她名字的日子。

颜色白，白交皎。

那天，他们班作为年级里最好的理化班，却在一次月考里被隔壁班超过。

班主任气得用一节数学课强调现阶段学习的重要性，等训斥完，狠敲下黑板，然后甩着手离开教室，让他们反思。

徐既明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桌上的试卷。

突然，他耳边传来细微的咚咚声，刚偏头看过去，便见一双短小的手顺着很小的缝隙轻轻推开窗户，一颗圆圆的脑袋在露出圆边的瞬间又缩了回去，片刻，那颗脑袋再次出现，缓缓上移。

和她对视的那一刻，徐既明猛地局促起来，越来越熟悉的面孔让他不由地心跳加速。

他慌乱地从桌上拿起眼镜戴上，生怕自己因为近视再次认错了人。

随后，她说：“同学，你能喊一下王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