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样,白皎八点左右到达驾校。
许是近期学车的人更多,她到达时,用白线画的车库全都在使用中,还有很多人打着伞站在一旁等待练车。
徐既明和江权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坐在厕所门前的阴凉处,而王教练的车停在一旁,他人却不在车内。
白皎走过去,站在徐既明的面前,逆光投下的阴影落在他身上,又在他抬头的那一瞬,将藏于手心里的冰牛奶递过去,“冰的,很凉快。”
他明显没料到,呆滞地看着她,“冰的?”
“对呀。”许是很少见到他此般表情,白皎鬼使神差间把牛奶贴上了他的脸。
徐既明倒吸一口气,惊愕更甚,而耳尖悄然爬上的一抹红晕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悸。
稍缓了心神,他不自然地隔空覆过白皎的手面,又在触碰她皮肤的瞬间越过指尖,接过牛奶。
而后轻咳一声,强装镇静,“谢谢。”
“你最好早点喝,等会牛奶就不冷了,我特地放在冷藏里冰了一夜。”见他把牛奶握在手心,没打开的想法,白皎连忙提醒他。
“我的呢?”江权坐在小马扎上等半天没收到自己的那份牛奶,“不喝给我喝,这天热死了。”
伸手就要夺徐既明手里的牛奶,却被他一下躲开。
王教练从后院过来,见三人坐在一边,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天天就知道来那么迟,学屁啊,车库都没了,也不知道想办法,就干坐着啊。”
他看了一圈周围,实在找不到能练倒库的空地,只能撵着他们去后院学坡道起步。
“坡道难还是倒库难?”白皎趁机问教练。
教练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吐出既定的事实,“对你来说都难,你以后拿到驾照锁柜子里吧,多为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健康着想。”
白皎:......
“听人说倒库最难,所以放在第一个学,学的时间也最长。”徐既明轻声向她解释。
等到了坡道定点的起点,王教练打量着四个人,想到江权之前学过一点,就让剩下的三个人先轮着坐他副驾驶,他教一遍坡道定点后再自由练习。
徐既明一如既往只需要学一遍,就大致掌握了技巧。
第一次练习的时候,教练全程都是赞赏地点头,口水都省了许多。
轮到白皎却是另一种情形,他恨不得把她脑袋挖开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1L水壶里的水没多久就喝了干净,还指挥江权帮他打点水。
开始,王教练还沉浸在刚刚练习的轻松中,没回归到眼下的现实,他语气也颇为温柔,“我们要先从起点上坡道,你看,这时候我们需要稍微地转一点方向盘,然后轻抬离合上坡。”
“你看,车上去了,科目二是用离合上坡道,这时候一定要慢慢抬,否则会熄火的。”
“车上去的时候,别松脚,否则车在坡道上会下溜...”
“到了坡上记得停三秒,要拉手刹挂空挡,然后重新起步...”
白皎这回学机灵了,边听他说,边用手机备忘录记下关键步骤,以免忘记。
但实际轮到她上坡时,费半天力气记得要点,在坐上车的瞬间记忆消散,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刚是在做梦。
王教练点了点方向盘提醒她。
白皎连忙转动方向盘,刚打一圈,车就在坡道衔接处颠了下,她吓了一跳,脚下的动作顿了顿,见没熄火,才放心地加大脚下踩离合的力度。
车缓缓上移,却在下一秒时,剧烈抖动,突突突,猛地熄火。
然后,车受重力迅速往后溜,回到起点。
仿佛刚刚就是一场梦,现实是什么也没发生,梦里的终点也就是现实的起点。
这车一上一下,让王教练怒火一下爆发,愤怒地伸手帮她挂回空档,“你特么别猛抬离合!脚给我记得轻踩!”
再一次,白皎提着一颗心,弓着腰紧握方向盘,死盯着前方,轻踩离合让车慢慢挪上坡。
等快到坡顶时,整个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脚上,然后就忘记要在坡道上定点,径直轻抬离合下坡。
车已安稳驶过坡道,继而下移中。
但白皎还是没有停车的觉悟。
突然,兹一声,车猛地停下。
“你脑袋呢?”王教练踩了刹车,一脸阴沉地盯着白皎,“考试的时候还像现在等着我来踩啊!”
白皎紧张地不敢出声,低头看着方向盘。
“我刚才讲的,你都记哪了?”王教练深吐出一口浊气,勉强压下怒火,重新和她讲了一遍如何定点,“现在放手刹,挂空挡......”
白皎一步步跟着他所说的步骤,下拨左转向灯,又慢慢抬起离合。
车身抖动了下,开始缓缓下移。
下一秒,就在白皎以为坡道定点已完成时,手里握着方向盘的力度不由地松了松,而车头却陡然地偏离原来方向,不受控制地撞上坡道边缘的护栏。
砰一声。
白皎呆滞在原处,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知道该怎么转动。
王教练迅速反应过来,歪身夺过方向盘,调整车头方向,还让她脚下把离合松了,好让他操控车下坡。
等车一停稳,他急忙地下车检查故障,也不顾后续的直角转弯教学
白皎心虚地跟在后面打开车门,见教练车仅瘪了一小块,看样子不会影响正常的教学和练车,悄悄松了一口气。
王教练把车的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重新上了车,而白皎不安地跟在后面,直到重新练习,她也没听到教练提及赔钱修车的事。
第二次练习坡道时,白皎全程不敢猛踩离合。
眼见车慢慢挪上坡顶,她忙踩下刹车,等一系列定点步骤结束后,就松开脚下的离合,本以为这次不会熄火,车抖动了一会,发动机突然歇了气。
趁王教练才来得及说你你你,她迅速地挂回空挡,重新启动发动机,硬生生地把教练的话堵在口中。
然而,在等待车启动过程时,又熄了火,紧接着,重新启动后还是熄火,来回好几次,车像是和她过不去,和她较上了劲,除了熄火就是熄火。
“怎么着,你舍不得我,打算和我在坡道上过夜?”教练气笑了。
白皎只顾着扭点火的钥匙,说话一时没经过大脑,“也不是不行,但我晚上得洗澡。”
过夜!
和教练!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发动机启动的隆隆声。
她瞬间反应过来,尴尬地脚趾都可以抠地。
“你想和我过夜,我可看不上你。”王教练适时来了个段子,略微缓解了尴尬氛围,“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白皎无言以对,注意力重新回到车前。
车平稳下坡,即将转弯进直角区域,最后的坡度较陡,车速下滑得很快,她光顾着控制方向盘,却无法顾及脚下的离合,一下松得太快。
然后,车骤停,再次熄火,歪斜着堵在入口。
“说真的,消防员都没你会熄火。”耳边依旧是王教练的冷嘲热讽。
“我也觉得,下次我去问问消防员收不收编外。”
“敢收你的,估计那人也是心大。”
*
白皎练完后,和徐既明江权站在坡道旁,等下一轮的练车。
她心不在焉地低头玩着手机,和闺蜜吐槽倒库这狗屎玩意有多么折磨人。
徐既明胳膊肘捣向江权后背,指挥他去买冰棒。
江权踉跄地前踏一小步,架不住自己小舅的威严,转身越过白皎,说:“你们吃啥冰棒?”
“啊,我去买。”白皎打算这次她去买,毕竟连吃了几天徐既明买的冰棒,怎么着这次都应该轮到她买了。
“我去我去。”江权抢先跑去小卖部。
许是大伙都对学车抱有怨念,闺蜜很快发来消息。
“靠,你一提坡道,我就想起来我被科目二折磨的命运。”韩沁许是感同身受,一条长长的语音发来,“我那教练告诉我们,坡道定点那会上重新起步是要听发动机,但我考试那天,在坡道上,想等发动机声音出来然后起步,可我特么耳边只有那电子考的仪器声,哔哔哔哔,妈的那逼声音直接盖过了发动机声音,等半天,我都没听到轰隆隆声,导致没来得及启动,过时了,系统直接报我考试不合格,说请回到起点,妈的,两把错一样,第二把甚至直接在坡道上后溜了。”
白皎回了个哈哈哈,余光瞥见徐既明正垂眸看她,又将朋友考科二时好玩且凄惨的经历给他复述了一遍。
还没讲完,徐既明便弯唇笑起来,他见白皎额前出了一层汗,水珠正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拉开腰前斜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迷你电风扇,按下开关,举在白皎面前。
微小的风吹过,丝丝凉意抚平燥热。
白皎愣住,徐既明则一直举着电风扇对准她。
方才一见到他,她便注意到了他今日比往常多带了个包,还默默在心里感叹他挺会搭配,斜跨腰包选得很潮。
只是没想到,他今天特地背的包,竟是为了装电风扇。
她怕热,一练完车,额前脖子背后都会被汗水浸湿,随身携带的纸巾根本不够用,后面又换成家庭包装的纸巾。
每次从包里掏出纸巾,刷刷快速抽出一叠纸,往出汗处一抹,纸巾很快就湿透,然后她攥着用过的纸巾,又抽出一叠纸巾,继续擦,一轮接着一轮,汗水接连流下擦也擦不干,半天下来纸巾能用一大半。
擦完汗,她还会充满怨念地抱怨:“我要买个电风扇来,太热了!”
第二天。
“我买个破电风扇,到现在都没发货,要不是我领个劵,便宜不少,我肯定退款!”
第N天。
“怎么还没发货,等我拿到手,我要差评!”
......
然而,科目二课程练了一大半,电风扇却至今没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