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你来一下?”
忙完一段拍摄又到了休息时间,我听见杨珂在叫我,便一溜小跑跟过去,到他休息室里。
“怎么了?”
刚才有一场和陈文博在雨里的对手戏,现在杨珂接过助理递给他的毛巾,把头发擦了个半干,然后慢悠悠地喝了两口他的古早味减糖版养生姜汤,才顺着我的问话,也对我发问。
“没什么,就想问问下午那阵陈文博跟你说什么了,他那个脸色?”
我一愣,想了下被丢下的陈文博虽然龇牙咧嘴发了一顿没脾气的脾气,好像也没说什么。
我猜他大概是担心剧都快杀青了我还跟陈文博闹出点什么,便道:“没说什么,你知道的嘛,就他又凶我,天天都凶我。”
杨珂一笑:“噢。”
噢什么呢?我也看着杨珂,略觉得好奇,他便又笑道:“没事,我就问问你,反正他没欺负你就算了,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没有,其实文博哥还挺好的,真没欺负我,”我再回忆了下,补充道:“就是下午我帮他对了台词,然后随便聊聊,没什么,跟之前一样的。”
也许是说到对台词,杨珂就又笑了,对我随口道:“是吧?我觉得刚才他那段还挺好的,你也不错。”
确实挺好的,我点头。
前几天陈文博演一个被迫出质敌国,深知自己将要失势的敌国太子,在大雨滂沱中坠下马去,居然没有用替身,选择自己上阵,演得就还不错;而今天呢,陈文博演的是金玉之质,一朝陷于泥荡,无人来救,还要被杨珂演的权臣令迟兰轻蔑嘲弄,而他扮演的太子殿下,抬眼看对方到来,对对方恨极却真又无能为力。
他目光中全是愤懑,也绝望,以至于我这个演太子回府后出门相扶,只有两句劝慰台词的府邸下人角色,见他表情都觉心中唏嘘难止。
虽然不能说如今陈文博演得有多么完美,但至少是比当日那个演歪鼻子歪嘴痛哭流涕李长识的陈文博好太多,于是不止我,导演大大看了都说好。
我也羡慕最近陈文博的演技似有进步,又忍不住会想他要一点进步都没有才太奇怪,毕竟跟他演对手戏的人中有一个是杨珂。
现在《河山有誓》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而陈文博演的太子角色,戏份也快差不多结束了,于是我更觉的有点可惜。
就像刚才,他明明正入戏,但估计是雨水太冷给害的,一不留神就连续打了两个喷嚏,把好好的状态给意外中断,后面继续再拍,状态也就显然没一开始那么好了。
瑕不掩瑜,我还是羡慕啊,毕竟到了现在我才混上有两句台词的角色,要是能多跟杨珂面对面学,要是能有更多台词和机会,我也许可能大概会进步得比陈文博更多。
“宁宁?”
杨珂又叫我,我才发现我一想事就走神的老毛病又犯了。
有点不好意思,我解释道:“哎嘿,没事,我就是想啊陈文博打喷嚏,是不是感冒了?”
杨珂笑道:“应该没事吧。”
对我说完,他又扭头对刘越道:“姜汤是不是还有多的?给宁宁吧,让宁宁给陈文博拿过去,不然他就只会瞎灌感冒灵。”
“有的。”
“好。”
我应了声,接过越哥递给我的保温瓶,心想杨珂人真的好,是人美心善的典范。
但是再一想,我又觉得奇怪,他是怎么知道陈文博老爱瞎灌感冒灵的?
还有,我又是怎么着的,就这么自然而然接下了去陈文博那跑腿的活?
总觉得哪哪有点不对,但我又想不透。
于是算了,我乐正宁从来不多想不想多,一切想不明白的,过。
问了一圈,最后我在化妆间里,顺利找陈文博和他的助理们或者说随从。
不得不佩服杨珂,他说得还真对,陈文博如今换了衣服,正裹着毛毯捏着鼻子灌感冒灵,一进门我就闻着那药味了,确实不咋地。
而且他一看见我来,立刻马上横眉竖眼没好气:“滚蛋!”
我默默地依言退后两步,结果还没等我真转身滚蛋,他又不乐意了,开始龇牙咧嘴地冲我叫唤:“滚回来!”
这或许就是不祥之地,真正的剧组一霸吧,如今我是进也难退也难,只能小心翼翼地对他开口:“殿下,能给卑职一个明示吗?”
陈文博冷哼一声,问我:“你,来干嘛?”
“就,想问问哥你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喝点姜汤去去寒?”
陈文博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但还是倔强:“我从来不喝那玩意,姜味比猫尿还恶心。”
杨珂的养生姜汤红糖减半,确实不怎么好喝,我也知道,但陈文博这话还是说得我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敢接话:“哥,你还喝过猫尿啊?”
要不是陈瑾给他按住了,我怀疑他立刻就要冲过来打我,但即便被摁牢在椅子上,陈文博还是冲我咆哮:“你过来,我今天不把你嘴撕烂我就不是你爹!”
想说“你本来就不是”,但始终是小命要紧,我再度后退:“那,是你自己不要的哦,我本来就不想给你,是珂哥叫我给你的,我走了哦!”
“你闭嘴,”陈文博不耐烦冲我嚷了半句,猛然改口:“哎?你刚说什么?”
我抱着姜汤,还是保持一些匀速后退的动作:“珂哥让我跟你说,不要老灌感冒灵了,喝点猫尿。”
好家伙,这回连陈瑾都没摁住他,陈文博直接朝我扑过来:“拿来吧你!”
这熊可算是疯了,吓得我是撒腿就跑,结果没跑两步就被他直接给拖回去。
“跑什么跑?我能吃你还是怎么!”
“没、没有!”
他说话的热气扑在我耳朵边,还把我搂得死紧,我欲哭无泪,而且觉得脸莫名在发热。
要了命啊,我干嘛脸红?
我想不明白,猜测可能是缺氧,只希望赶紧去透气,于是告饶道:“哥我错了,你放开我。”
但陈文博就不放,把我拖回按到了椅子上,瞪大眼睛观察我,然后摆出肆无忌惮的邪恶笑脸:“嚯,你还脸红啊?你脸红干什么?”
旁边还有陈瑾和别人,都在看在笑,虽然他们都是陈文博的人,对他们也不陌生,但我还是觉得丢人,只能嘴硬:“我没有!”
陈文博将我怀里的保温杯抽走,递给陈瑾护好,然后开始撕我脸玩:“嘴硬是吧?”
我脸都变形了,说话也不清不楚:“唔是啊。”
“闭嘴啊宝贝,”陈文博露出洞察一切的睿智表情,示意大家都出去,转眼间化妆间就剩下他和我:“我看你就是!”
这一副要滥用私刑的节奏,我也打算要站起来逃跑,结果他不让:“你给我坐好坐正了!”
既然陈文博非要这样,那我也就先坐好,但他居然还是不满意,又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也懒得跟他争,干脆直接配合:“哪一句?”
得,也不知道我这么懂事儿怎么又招他了,他冲我火大:“啊?你还敢说?你是不是真想死了?”
我:“……”
我:“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为这一句,陈文博看着我,居然比我先露出些许无奈又绝望还嫌弃的神色,我看了都奇怪,还略难受。
就挺不喜欢看见人家这样的,我问他:“你这,好好的又怎么了啊?”
然而我说了这话,陈文博却更加嫌弃,还道:“我说你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脑子,操心你自个先行不行?”
我想想,道:“不是啊,我操心我自个和我关心别人,其实也不冲突吧?”
同样是普普通通的一句,也不算是什么至理名言,但陈文博听见,表情更怪了,居然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对我道:“是真的缺心眼啊你,看你这个鬼样子,还指望跟这个鬼圈子里混?你早晚给人家骗死又骗活,你信不信?”
这就过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人家是哪个,只能先反驳道:“没人骗我啊,而且人家骗我图什么?我都没有钱的。”
看过诈骗短信,接过诈骗电话,我从来都没受害过,因为我牢记着只要开始说钱了,那就一定是骗子,我没有钱,也就没有上当的资格。
我有理有据的,结果等我说完,陈文博居然更是一脸脱力的表情。
而且他还莫名其妙地不耐烦,明明刚才是他非要扣着我,现在就只道:“你走吧走吧赶紧走,别烦我了。”
好好的人,就是可惜长了张嘴,我都有点委屈了,不知道我到底哪儿烦他,一般不都是他自己找着先烦我么?
但我也不想跟他计较,因为他们这些个大明星的烦恼我着实不懂,也不想过多干涉。
“行吧,那我先走了啊哥,记得趁热喝。”
说完这句,我就站起身准备走了,结果刚拉开门,又听见陈文博在跟我说怪话。
“宁宁啊,宝贝儿,我没看错你,你真就是个傻的。”
我听不懂别的,但我听得懂他的嘲讽,就还是道:“行,我是傻的,你记得啊,趁热喝,杯子也要还的。”
走出去的时候,隐约听见他好像低低地骂了一句“吗的”,但我转过头去再想仔细听的时候,啥动静又都没有了。
我挠头,心想可能纯属听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