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都沉浸在丢人现眼的泥沼，名为社畜，过得像行尸走肉。

两眼放空，不作思考，杨放使唤我递文件我就递文件，杨放叫我给小鸡喂点心就喂点心，杨放说决定小鸡的名字叫哔哔我说太好听了，杨放听别人汇报事情一脸不高兴让我端水我就端水，杨放要求我跟他一起开会的时候我回答好的OK没问题……等会，他说要开会？什么时候？

“走了，乐正宁。”

原来就是现在，我慌里慌张地抱上杨放的笔记本电脑带上我的手机，连忙跟在极度不耐烦的他身后，免得这公司办公区域太大会议室太多，一不留神我不知道应该去哪就迷了路。

会议看起来就像是临时要开的样，我看杨放走进大会议室，径直往长桌一边的中间主位坐下，他右边是尹翰宇，左边是Lisa吴，除此之外，还有几位看起来也像是厉害老总的角色，也都过来了。

他们皱眉聊自己的，我观察了下情势，选择低头做人。

先给杨放电脑放好，我坐到左边最边上去，和刚收到Lisa吴指示负责做会议纪要的姑娘一起。

正好，她就是今天在电梯外见证我丢人的那位，现在她对我笑，也是一脸“我知道你所有丢人的事儿”的狡黠表情。

我忍住不钻地缝：“你好？我是乐正宁。”

“嗯？你好，许璐，叫我璐璐就行。”

我点头：“好哎，璐璐，我想问下我有什么事能帮忙吗？”

许璐愣了一下，又笑了：“嗷没事，杨总要是没说其他，你就坐在这一起听听吧，应该是想带着你熟悉下……这是项目资料你可以先看一下，其实这个会也是临时要开的，我们也是刚收到王总他们发来的文件。”

我接过她给我的文件道了谢，有点不安。

再看了一眼她的电脑上也写着“悅安项目备忘录”，和在杨放电脑上看的差不多，我猜等会就算我认真听，多半也听不懂的。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我们这边四五六七八个人都就位，而对方，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悅安，也有五六个人入场了。

“啊杨放，约你还真是不容易，我这个月起码来你公司三回，第一次见你。”

对方领头的大佬看起来年纪不小，还直呼杨放大名，理论上应该也是他长辈，结果我就看见杨放嘴皮子一掀，道：“我忙。”

这态度我就明白了，他很不爽，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不爽，非常的。

杨放这么说话，对面除了说话大佬之外的几个人表情就立刻变了，但尹翰宇咳了一声，先道：“坐吧王总，各位也坐。”

也没怎么寒暄，他们就这么直接坐下开会了，我看着许璐将他们的电脑PPT投放到大屏幕上，然后看对面王总开始说话。

“杨放，今天过来主要就是想跟你们研究一下，悅安这个项目，如果是要通过新设项目公司来做，那股权比例，甚至利润的分配，咱们可能得重新谈一下。”

“理由的话，大概有如下这么几项。”

“麻烦各位都看一下PPT，这有几个地方，我们现在觉得需要调整。”

他们说的，听起来好像是在为买卖什么东西做什么项目所以必须重新讨论测算和价格之类，我有听，但不意外的没懂。

毕竟在座的大家显然已经谈过不止一轮，现在都直抒胸臆的往后边具体的事务讨论了，一点前情提要都没有，我实在是跟进不了，于是在把文件里看得懂的公司简介部分看了个差不多之后，勉为其难尽力跟着他们的话装认真，时不时微笑颔首。

但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去，我就已经逐渐呆滞了。

「好累。」

真的好累，开会比演戏还难以管理自己的表情，我无聊得甚至都开始想鸡。

「不知道它一个鸡在杨放办公室好不好，冷不冷，热不热，开不开心，会不会不舒服——」

我想鸡想得沉迷，估计两眼都放空得过于厉害，于是很快地就有人都看不下去，给我发微信提示我注意下。

这个有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我微信新增好友且备注名“杨放大冤种”的杨姓董事长本人。

杨放大冤种：“乐正宁，你敢给我睡着了试试？”

我：“……”

我：“我不至于。”

杨放大冤种：“我信了你的邪。”

我：“我真的不会。”

杨放大冤种：“切，你看没看见你前边？”

我：“？”

杨放大冤种：“那个人好像一条狗啊。”

我：“唉？”

我：“哪一个？”

说着这话，其实我抬头看的时候，已经精准捕捉到了杨放提到的那位狗哥。

颜控是不对的，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也很没礼貌，但是对方坐在那个所谓的王总旁边，态度十分高傲，那上半张脸凸起的眼乌子像吉娃娃，而下半张脸则像哈士奇，确实是很狗，杨放一点都没说错。

这个时候笑出来可不好，我努力地移开视线，把嘴角往下撇，而杨放的消息也就又来了。

杨放大冤种：“你眼睛看着呢，装什么装？”

咳，那我看破不说破，比他不是有礼貌多了吗！

正在想怎么回复，杨放先给我甩了个链接分享，我打开一看，发现是个鸟粮的团购。

我：“？”

杨放大冤种：“回头查查看这个牌子的滋养丸怎么样。”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分心想鸡，但这么继续肆无忌惮微信聊下去可不太好，我感觉得到除了他似乎还有人在盯着我，于是安分地先收起了手机。

不过就算我打起精神想要听，还是一样的听不懂，这一次收敛之后没多久，我又开始犯困了。

也并不止我这样，大概是因为对面说个不停，杨放都有点不耐烦了起来。

他开了金口，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说话：“不好意思，稍微等一下？”

对面的王总暂时停下了和他下属之间一唱一和的各种说话，问：“什么事啊杨放？”

杨放道：“您今天说了这么多，但我就想问一句，这项目到底为什么要重新谈？之前我谈够了都。”

这话真够不好听的，但就连尹翰宇也道：“确实，今天说了这么老半天，我听着跟之前的情况变化也不大。”

我们这边的其他几个老总也都点头，于是杨放又道：“王叔，你们的人对这项目和会最基本的尊重还是要有吧？要是都没有，干脆今天就算了，改天先想清楚了咱们再谈。”

这下可好，对面的王总还没说什么，他的手下狗哥先拍桌了。

“杨放你这小子别不识好歹，一天到晚不见人现在还阴阳怪气？你好意思说我们对这事不尊重，那你那边那个谁在那都快睡着了，你们有尊重过这个会吗？！”

这场面我没见过，懵了一秒这人怎么这样，又懵了一秒他说的那个谁究竟是谁，结果回过神来却发现，对面所有人盯住的居然是我。

靠啊，我划水得过于明显了是吗？

想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放过，但我不敢说，只能赶紧地低头不说话，直觉场面很是紧张我可能要坏事。

但，杨放却笑了。

“哦？”

他不看我，也不搭理对面说话的人，就自己转头问身边的Lisa吴：“这谁啊？”

好家伙，我再抬头，发现狗哥眼看着就要爆炸。

而Lisa吴还没说话，对面王总已经先道：“大家都冷静点，这位是我们的财务总监，王钦，王总。”

“是吗？”

这个王钦，听着名字就像是王总自己人或者亲啊戚的，但杨放一脸无谓地转过去，望向狗哥，哦不王钦，把搁在手边的方案文件拿起，敲在了桌上，发出老大的声响。

“不好意思啊王总。”

我和大家伙看向杨放，多少为他这道歉声儿震惊。

但接下来，杨放便又道：“你看你这，跟我说话还这么冲动？都多大年纪人了啊，怎么还不能冷静点呢？”

“你！”

靠啊，他这嘴是太会说，名为道歉实为羞辱的，我服了。

而且眼见王钦气得说不出话，对面其他人都看着他仿佛不便说话，杨放也没放过他们，还能继续逼逼。

“你看看你啊王总，你一个管账的，这新方案里后半段列的财务数据，和PPT里的数据3个地方有出入，内容里头我看见起码16个标点符号错了，句子不通顺逻辑有问题前言不搭后语的地方我少说也看了21个。”

说完，杨放施施然又转向他王叔：“王叔，我还想问呢，你们口口声声说这个项目想要尽快达成合作，就这？”

这次别说王钦气得脸都涨红，王总那脸色也不太好看了起来，淡定不了。

他咳嗽一声，道：“是吗？害，我这手下的人，真是，改点资料太急真太不仔细了！”

又道：“文本有点错误是吧？那我们下来再看看，及时修正，杨放啊你不急。”

“我是说不急呢王叔，”杨放也随便跟他点了一点头，又冲我这边看一眼，道：“至于他。”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话，再把目光投向我。

我尴尬得要死，不知道杨放究竟要干什么，只求这点屁事赶紧了结，所有人都别再看我，因为再被看下去我真的会钻桌底去的。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杨放倒是真就直接把这点屁事了结了，以一种我没想过而且大家应该都没想过的方式。

“他怎么了？他我新招的助理，长得好看人安静，我最近就喜欢带他开会，不行么？”

杨放开口，没理气也壮，全场直接静默，鸦雀无声。

所有人，包括我，包括王钦，那嘴巴张得老大了，都再说不出一句话。

或许全世界已经没人管得住他杨放的逆反心了吧，我不止说不出话，还满脑子只想先死了算。

「求求了，别看我啊。」

我不是妖艳键货，我没有想过甚至都没演过什么霸道总裁娇妻秘书本秘角色，我是真的会谢。

我也真的想拜托，就现在，别犹豫，随便谁都好吧，快找个人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