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小女孩打着哈欠,眼角沁着困顿的眼泪,她被吵醒了,中年男人的音量太大,她不想醒都难。
中年男人注意到青年怀中小女孩的动静,仿佛被扼住命脉的鸭子,嘎不出来了。他倏地低了声音,踱着小步子来到青年的身边,眼巴巴地盯着小女孩看。
“乖女儿,你醒了?是不是为父吵醒的你?为父正在训斥你大哥呢,可能声音是大了点。”
为父?她什么时候有爹了?她爹不是还在江里和娘亲一起飘着呢。
小女孩揉着眼睛,睁开困得迷糊的双眼,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是伯伯你啊,伯伯,你为什么要凶大哥哥?”
“我……我不是?哎——他犯了大错,理应得到教训。”
中年男人神情严肃,眉间不由得皱了起来,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这种气势无形中吓到了小女孩。
小女孩像是愣了一秒,瞬间眼泪上涌,她吸吸鼻子,很快,像是被吓到一般,便趴在青年的肩膀上哭起来。
“可……可是大哥哥是因为我才——呜哇!”
小女孩眼角挂泪,眼泪不要钱的砸在中年男人的心上。
“呜呜,对不起,不要骂大哥哥,呜呜呜——”
中年男人有一瞬间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便手忙脚乱起来:“别……别哭,是为父……不不是,是伯伯的不对,是伯伯不该大声斥责他,别哭了一一。”
小女孩垂着眼,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她装模作样地低声啜泣,哭泣的声音渐渐小去,她时不时肩膀抖动几下,哭得通红的鼻尖下挂着一条透明的鼻涕,她随意用袖子擦掉,但没有擦干净,一条清晰的痕迹显露在人中到脸颊的位置。
青年拿出手帕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和鼻涕,并且温柔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我没事,毕竟是我犯了错,受到惩罚和斥责是应该的,一一不必为我委屈。”
“那我也应该一并接受惩罚,毕竟大哥哥也是为了救我才犯了错。”
小女孩泪眼婆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样子引人怜惜,她吸吸鼻子,闷着嗓子说:“伯伯,你把我和大哥哥关在一起吧。”
“伯伯不怪一一,伯伯也不怪他了,可是对他的惩罚不能少。”
心中稍作衡量,中年男人一脸为难,他张了张嘴,还是没狠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一旦他说出口,小女孩一定会大哭。
但这次他儿子用威压压住歹徒也就算了,问题是还连累了周围的凡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现在永和镇都传开了,都说新来的蓝大善人家一家子都是仙人,这让中年男人不得不找人用钱压住了流言蜚语。
毕竟官差刚走,若是不给出个说法,官差那里不好说不说,上京蓝家的名誉也会受损,这样的后果是他一个旁系无法承担的。
“这样吧,睿慈还是面壁一个月,扣除一年的月钱,把从你这扣出的月钱用来安抚那些被你连累的凡人,这样可以吧?一一?”
中年男人眼巴巴地看着青年怀中的小女孩,语气带着小心和讨好,挂着泪珠的小女孩满意地点头,她破涕而笑,伸出小手捏了捏中年男人粗糙的脸颊:“伯伯最好了,一一最喜欢伯伯了。”
“那让伯伯抱抱好不好?”
中年男人期待的目光看向小女孩,小女孩抽回被胡茬扎疼的指腹,小口小口地吹着:“呼——呼——有点扎,伯伯,你该刮胡子了。”
小女孩一本正经地捏着青年的脸颊,光滑细腻,看不到一丝毛孔的脸,眼神不由得往两人的脸上飘去。
她嫌弃的神色是那么明显,中年男人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嘶——是有那么点扎手。
他面上一闪而逝的尴尬被青年捕捉,青年嘴角勾起一抹明显的弧度,压下脱口而出的噗笑:
也只有一一才能制住父亲,让父亲无所适从。
“咳咳,对你的处罚,你可有异议?”
中年男人努力摆着一张脸,装模作样地刻意压低声音:“念你是第一次,只是小惩,不要再次犯错。若有下次,可不是这么轻轻放下了。”
青年低头,抱着小女孩俯身行礼:“睿慈明白,不会再犯。”
小女孩左看看右瞧瞧,没能发现熟悉的身影,她拉了拉青年垂在肩头的一缕长发,凑到他的耳边说:“大哥哥,你看见大姐姐了吗?”
青年扫视厅堂一圈,也没有发现少女的身影,他小声回答:“可能是去了左室,我见左室的门开了一条缝。”
“你俩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中年男人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扇被推开一条缝隙的木雕门:“你们想去左室?”
只是,那扇门在他来之前都是关着的,是何人能越过他的感知来到他后方打开房门?
中年男人警惕地走到那道缝隙前往里瞅去,里面的陈设原封不动,没有一丝有人的痕迹。
难道是风吹开的?那又是哪里来的大风能吹动厚重的木门?
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他挡住青年的目光,率先推开木门走里进去,锐利的眼神扫过室内的每一寸,暗自寻找蛛丝马迹。
左室由于长时间不见人打扫,地面积累了一层薄尘,不用心仔细瞧是找不到印在薄尘下的脚印。
看那脚印,小巧、灵敏,从门口一路延伸到座椅旁停下,而原本紧闭的窗户大开,一片落叶吹了进来,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
人离开了?
中年男人扫过紧挨着窗户的圆木桌上,上面确实有脚尖向外的脚印,在窗棱上也注意到微微下压的压痕。
中年男人的头伸向窗外,视线巡视了周围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将疑惑埋藏心底,回过头时脸上已挂上亲切的笑容:“一一,这左室的东西你看有喜欢的吗?这些都是外人送来的礼品,你要是喜欢就拿走。”
小女孩的目光一直落在摆在角落的圆木桌上,绘着木纹的胡桃色圆桌上摆着一只翩翩欲飞的蓝色蝴蝶,蝴蝶的翅膀上闪耀着紫蓝色的光斑,在日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这只生动的蝴蝶绣品,被绣在一片透明的蚕丝扇面上,扇柄上缠绕着透明的丝线被架在半空,给人一种悬浮在半空的奇异景象。
蓝眉静就站在圆木桌旁,她眼中的喜爱和欣赏是藏不住的,小女孩秒懂,她指着蝴蝶绣品对着中年男人撒娇:“伯伯,我就要那扇绣着蝴蝶的扇子。”
“好好好,一一想要的我都给取来。”
中年男人一副爱女如命的模样,他快步走到圆桌前,伸手取下绣扇转身递给待在青年怀中的小女孩,笑眯眯地模样像极了黄鼠狼。
蓝眉静走到青年身后站定,仔细打量小女孩的生父,父女眉眼之间像极了,能看出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人。
小女孩并未接过绣扇,而是出口撒娇:“大哥哥,我手累了,你帮我拿着好不好?”
青年单手抱着小女孩,另一只手接过绣扇后夹在指间,手也托着小女孩的屁股防止她掉下去。
“一一还想要什么?伯伯给你拿来?”
小女孩拍拍青年的背,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她噔噔噔地跑到窗户边,爬上桌子,头也伸出窗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才缩回去。
“伯伯,你刚才在窗户那里看什么呢?”
她心中其实明白中年男人是找谁,但做戏做全套,她也需要装作好奇的模样引出中年男人接下来的话。
“一一,伯伯就看看风景,没看什么。”
小女孩状似善解人意地点头:“我知道伯伯在找什么?”
中年男人心中一紧,随即又一松。
“是窗外的鸟儿是不是?”
中年男人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小女孩并不知道这里此前有人来过,这件小事就不让小女孩知道了,他打算私下查,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青年暗中仔细观察中年男人的一举一动,乃至细微变化的表情,他估摸着父亲不会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反而会暗中进行搜寻。
青年打定主意抹掉少女存在的痕迹,打消父亲的疑虑,将中年男人心中的疑团彻底按死。
“父亲,这里——”
青年的指腹擦过积灰的桌面,又指了指桌角的鞋印:“下人大概又忘记关窗了,桌子上都积了一层灰。”
也不是没有可能。
中年男人脑海中还在回放窗棱上的脚印,心中的怀疑并没有打消掉,反而挂着笑脸转移话题:“睿慈啊,带一一下去洗漱一番,换个新衣服,晚饭的时间快到了。”
青年咬了一下后槽牙,他发觉中年男人并没有完全打消掉怀疑,便主动“认错”。
“父亲,是我吩咐下人悄悄来到左室取走青瓷碗,又吩咐他不要走正门翻窗出去的。”
中年男人特意扫了一眼放在圆桌后的瓷器礼盒,发现那大开的礼盒确实少了一件青瓷碗,上面也有被移动的痕迹。
“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不走正门?”
青年故作轻松:“就想知道父亲会露出怎样的表情,看来如我所料,父亲,你太疑神疑鬼了。”
“臭小子,取乐子取到为父身上来了,”中年男人给了青年人胸口一拳,脸上竟是无奈之色:“好了,带一一下去洗漱一番吧。”
青年再次抱起小女孩,俯身行礼:“睿慈告退”
中年男人望向儿子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臭小子,扯谎扯到我头上来了,既然不让我追究,那就不追究了。”
不过儿子那副费劲心思想借口的模样怪可爱的。
“老爷,这是来自本家加急的密信,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