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长廊内悬挂着一只只捉满萤火虫的虫灯，万千的萤火虫腹部闪烁的莹黄色的光聚合起来照亮长廊，它们发出似有若无的嘶嘶声。
不恼人，但也不好听。
穿过长廊，前方是一大片空旷的地，伫立在地面的大型飞舟外表面上栓着数条细长的铁链，铁链尽头的锚深深扎入地底。
船尾连接着巨型鱼尾般的喷气装置，正往下喷着白色的气流，这些气流托举着巨大的船身悬浮在半空中。
船身中央，一扇巨型木门大开，许多背着包袱的小年轻走在搭好的悬空木桥上，人头攒动。
负责人领着蓝家一行人来到飞舟的左侧，那里开了一个小门，他们登上两人行进的木桥，木桥上雕刻着飞禽走兽。
在木桥的底部，有阵法维持木桥之间的连接，灵光闪烁，同时提供浮力让木桥悬浮起来。
悬空的木桥不是很稳定，会随风有微微晃动，即使有一人高的栅栏围着，为了安全考虑，他们走得很慢。
哪怕挪着再小的步子也在一刻钟内走进飞舟中，一行人穿过侧门，门内别有洞天。
头顶悬挂着琉璃灯，灯芯燃烧着百年不灭的灯油，发出的光芒是晃人的幽蓝色。
侍者领着他们穿过狭窄的走廊，在上了五层楼的台阶后来到一处平台，侍者示意蓝家五人站上去，一道白色的屏障伴随着白光浮现眼前。
一束光闪过，六人消失不见。
至于跟随的下人，他微微侧身：“跟我来，你们的房间在十层丙等中房。”
再次睁眼，面前的侍者换了人，他伸手接过中年男人递过来的房牌：
甲等中房两间。
“随我来——”
侍者领着人来到房门口，之后人走开了。
蓝眉静和小女孩一样好奇地打量四周，这里是处在顶楼的二十层，走廊宽敞许多，两侧的油灯也点了不少。
木质的地板上擦得反光，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中年男人叫住站在甲等五房的青年：“你和我一间，一一、初露和你母亲一间。”
青年一脸为难，他拉紧小女孩的手，迎上中年男人不满的视线：“一一和我比较熟，我晚上好照顾她。”
“你……你让我问问一一，一边去！”
中年男人推开青年，满脸挤出温和的笑容，他夹着嗓子放柔了声音：“一一啊，你想跟你的哥哥一起睡吗？”
一一不着痕迹地暼了一眼身侧，少女手撑着后脑勺饶有兴味地看着在场的两位男性之间的眼神交锋。
心思转了转，小女孩抬眼看了一眼青年，随后重重点头：“伯伯，我会照顾好大哥哥的，他踹被子我会看着的。”
中年男人失落了一瞬，他回头瞅了一眼夫人，见夫人面无表情，神色飘忽，神游天外。
他压下心底的酸涩，大女儿不亲近他，只亲近他儿子，他这做父亲的心里难免难受。
“好吧，有事情记得去对面甲等六房找我们。”
中年男人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领着老婆孩子进入六房。
“我是不是惹伯伯不高兴了？”
“你别多想，走，进去看看。”
甲等五号房内摆放着两张床，靠窗。一张茶几，上面陈列着精美的瓷器。茶几旁摆着一张圆桌，圆桌上规整地放着两套木质餐具，桌下放着两张木椅。
蓝眉静一进去就懒散地坐在床上，她身子一歪，侧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小女孩跨过少女的腰，盘腿坐在窗前，她望向窗外视线往下看，只见灯火通明地空地上热闹非凡。
“看出什么来了？”
蓝眉静转过身坐起，她下巴靠在小女孩的肩膀上，顺着小女孩的视线往下看，她的视力要更好些，她看清了每个人的表情，举手之间动作的含义。
这时候窗外传来呜呜呜的声音，身下一阵晃动，便是有一种凌空之感。
听着热闹的人声传来，怒骂声也传进少女的耳内，蓝眉静抱紧怀中柔软的小东西：“不早了，睡吧。”
“大姐姐，你的眉头不要皱着，是不是看到不舒服的画面了？”
小女孩抚平少女的眉头，一脸关切，小小的手带着温热的温度触碰，她微凉的皮肤上也沾染了热度。
“你要答应我，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得告诉我。”
蓝眉静神色严肃地与小女孩对视，她心中的担忧不比青年少。
“我能有什么事啊，再说了，大姐姐，你不是一直陪着我吗？”
小女孩笑着刮了少女的鼻尖：“大姐姐，你这个样子好像老婆婆啊，皱着眉头，憋着嘴，难看死了。”
少女佯装生气，头撇向一边，就是不看她。
两只小小的手掌捂住少女的脸，将她的脸搬回面向自己，她眼神认真，可说出的话让蓝眉静哭笑不得。
她说：“老奶奶，真的好像老奶奶啊。”
“好啊，我担心你，你这么埋汰我，等着，看我的无影挠挠痒！”
纤细的食指灵活地挠着小女孩的痒痒肉，一直挠到小女孩连连求饶。
“咯咯咯，大姐姐，不……不是，大哥哥，你快……快阻止大姐姐啊！”
看着笑闹一团的一大一小，青年也只是坐在圆桌旁端着茶杯静静看她们闹，包容且纵容。
噔噔噔
嘎吱——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中年男人端着木盘，上面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他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三人静谧的氛围。
蓝眉静从床上坐起，她将小女孩圈在怀中，视线随着中年男人的步伐转移到圆桌上。
一盘撕好的烧鸡，一盘蒜蓉青菜，一小盆煮好的汤圆，外加两个大馍。
中年男人将食物一一摆放好，搓着手希冀地看向床头：“一一，这简单的夜宵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我从伙房那里都拿了点，你和你哥都吃点。”
他像是突然记起了一个人，目光扫过不大的客房：
没有人？那个妖修不在？
“睿慈，你那个朋友不在这里？”
青年放下茶杯，摇头：“她在这里，就坐在你对面，父亲你不用担心她。”
“谁担心她？！”
中年男人转身小声嘟囔：要担心也是担心我们这些人类，一个妖物，还能受伤不成？
“我父亲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他观念有些落后。”
青年关上门后，歉意地说。
侍者端上来一份新的餐具交给青年，他招呼一大一小吃饭：“这家飞舟的夜宵还是不错的，这味道的烤鸡也只有飞舟上才有，别的地方还买不到，都过来尝尝。”
蓝眉静夹起一条撕好的鸡肉放入口中咀嚼，味道确实香，很符合她的口味，不由得多夹了几筷子。
蒜蓉青菜叶被她光顾，也夹了几筷子，大致吃了六分饱后，蓝眉静将目光转向桌上一小盆汤圆。
圆鼓鼓的白团子飘浮在透明且粘稠的汤中，肉眼可见打散的鸡蛋和点点白色的米粒。
蓝眉静舀一勺子放入木碗中，用小木勺尝了尝味道，清甜中带着些许酒味，她不知道什么是酒味，但这个词就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有些尖利的犬牙刺破白嫩的糯米层，浓稠的芝麻香混合着糯米的清甜，在口中爆开。
少女顾不得白团子还散发着热气，一咕噜地咬住一整个汤圆，心满意足地眯着眼睛品尝着口中的美味。
“大姐姐，这汤圆很好吃吗？”
小女孩也舀了几勺汤圆放入碗中，看着在碗中起起伏伏的小汤圆，好奇心拉满。
她听说过过节要吃汤圆，但从来没吃过，可现在也不是过节啊？
“也不是非得过节才能吃上汤圆，在我们家，你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青年也往自己的碗中舀了几勺，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这才将汤勺中的小汤圆递到小女孩的嘴边。
听懂了，有钱任性。
蓝眉静和小女孩一同点头，同时感叹：有钱真好！
三人吃完夜宵，蓝眉静和小女孩一张床睡下，青年一张床。
半夜，被渴醒的青年摸黑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耳边是时轻时重的两道呼吸声，其中夹杂着小女孩的梦话。
“大哥哥，”小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要吃烤鸡，每天都吃——”
“好——”青年笑着轻声回答。
第二天清晨，窗户上站着一只羽毛是黄绿色的小鸟，清脆的鸟啼声从它的口中发出，吵醒了沉睡中的一大一小。
蓝眉静抱着小女孩牌抱枕，头发凌乱，睡眼迷蒙地看向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
“你们醒了？快过来洗漱吃饭。”
少女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她打了一声哈欠，抱起怀中的还在昏睡的小女孩往洗漱间走。
蓝眉静清理完自己后，取出手帕沾湿，随后拧干，将湿手帕盖在小女孩的脸上微微用力擦，擦掉她脸上的汗渍。
“这只鸟是大哥哥招来的嘛？”
小女孩好奇地看着落在青年肩膀上的小鸟，小鸟在两道视线的注视下悠然自得地梳理着羽毛，丝毫不带怕的。
青年一脸无奈，他碾碎一块白馒头，伸到小鸟的身前，小鸟跳着轻盈的步子跳到青年的手中，低头啄起碎馍花。
“不是，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个小家伙，没想到它这么亲近人。”
“儿子！儿子！你有见到翡翠鸟吗？它飞到你这里了吗？”
翡翠鸟？
三人的视线聚集在青年的手中：难道是这个小家伙？
“父亲？”青年拉开房门，就看到中年男人一脸焦急地在他房间内寻找。
“父亲，”青年微微低下声音：“翡翠鸟就在我头顶，您看哪呢？”
“哦哦，”中年男人尴尬地视线漂移，他伸出手抓住在青年头上打窝的翡翠鸟：“这只鸟，我先带走了，一会儿你来对面，本家有事。”
青年皱起眉头：本家一向没有好事。
“大哥哥，过来吃饭，烦心事等吃完饭再想也不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