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遥清闻言心中叫苦。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他是八字不好吗?
这一句刚抱怨完,猛然想起,他八字似乎是不大好,不由有些心虚:“逸尘居士,我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
逸尘居士没想到在这么紧张的情势下他忽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以为是要紧事,问道:“什么?”
“我爹说我八字不好,招魔。”
逸尘居士这样一个行止镇定自若的人,听了这句话竟也不由有些凌乱:“什么?”
“我八字纯阴,据说还是生在五十年间鬼宿积尸气最盛之时。那些清涟山的人说,这命格,容易招魔。”谢遥清怕那魔突然出现,心里有些紧张,这些话解释的飞快。
逸尘居士也对那些魔吸人精气之事略有耳闻,听到这话有些了然。
谢遥清又道:“万一那魔是冲着我来的,你可一定要救我。”
以他现在的灵力,可没本事对付魔。他知道这句话说得特别没骨气,但没骨气总比没命好。他这辈子大少爷做久了,平时惹出什么事都是全福跟在他后面替他收拾残局,实在收拾不了的,还有他爹出面,他早习惯了凡事等人去解决,绝不逞强出头。
见逸尘居士半晌不答,谢遥清觉得,逸尘居士大概忽然发现他是这样一个货色,有点不愿搭理他了。
又或者是他见我昨天闹了那样一通,不信我无法自保?谢遥清有些心里没底。
正在这时,逸尘居士却突然开了口:“好。”
只这一个字,就让谢遥清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重新又稳稳落回了肚子里。
忽然林间阴风大作,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谢遥清下意识躲到了逸尘居士身后。
几道黑气自东南方飘了过来,萦绕在树林间,似乎是在搜索着什么。
忽然那黑气倏地淡了,很快就消失不见。
逸尘居士的手已经悄悄握上了佩剑的剑柄。
沙沙,沙沙,沙沙。
附近的树叶开始抖动,先是东南,再是西北,转眼间又到了正南。
忽然间,一道银光破空而出,谢遥清根本没看清逸尘居士什么时候拔的剑,他的剑气已经击中了西边一棵两抱粗的老树。谢遥清定睛看去,老树的树皮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那老树忽然猝不及防地倒了下来,竟是被这一剑的剑气拦腰斩断,切口处极为光滑齐整,可见剑气没有半点凝滞。
谢遥清默默咽了口唾沫。幸好他没得罪过这个人。
应该,没得罪过罢?
谢遥清活了两辈子都是惹是生非的个性,得罪的人一箩筐,他又是个心大的,往往很多苦主找上门来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的人家。
但是这个逸尘居士,好像一直对他还挺客气的?
谢遥清正走神,逸尘居士已经再次出剑。
一道银光划出,又是一颗一人粗的树瞬间从中间被劈成两半。
这次谢遥清看清楚了,树后的草丛里隐隐有血迹。
那个魔修受伤了。
谢遥清正要松一口气,四面八方的树叶忽然全部都沙沙响了起来。
糟了,不止一个。
谢遥清一紧张,什么杂七杂八的念头都往外冒,忽然开口问道:“云清他们不会有危险罢?”
“有纯钧在,应该不会。”
谢遥清没怎么见过纯钧出手,只那晚见过他短短两次出剑,还不能确定他的身手,但听逸尘居士这样说,却莫名安心。
逸尘居士话音刚落,忽然出剑,剑气横扫北方,北边一颗树的树冠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谢遥清定睛一看,是一个身着黑衣,浑身萦绕着黑气的人。
魔修。
那魔修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在胸口。
正在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喊:“遥清,你们没事罢?”
是纯钧他们带着翰清和谢遥清的几个同门来了。
翰清看清了地上的人,皱了皱眉头,一脸憎恶之色:“魔修。”
还不待谢遥清开口提醒,一道黑气已经直逼书清而去。
谢遥清心头狂跳,只听铮然一声响,那道黑气被纯钧的剑挡住了。
谢遥清呼了口气,这个纯钧的确靠得住。
这些魔修还真是柿子挑软的捏,书清应该是这些人里面修为最低的,当然,他自己除外。
谢遥清往附近的树上看去,他这一世修为太低,判断不出那些魔修的具体位置,甚至连数量都判断不出来。
忽然,几道黑气猝不及防地从四面八方一齐攻了过来。
只见逸尘居士横剑一扫,那几道黑气被剑气斩断,消散在空中了。
“不对。”逸尘居士忽然眉峰紧蹙,握剑的手似乎有些微微发抖。
还不待谢遥清明白是怎么回事,纯钧已经喊了出来:“那魔气中有毒!”
这句喊得谢遥清一头雾水:“那我为什么没感觉?”
逸尘居士低声道:“那毒攻击的是人的灵脉。”
谢遥清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那么灵力越强,中毒越深,而且一旦使用灵力,只怕会加快毒发。怪不得逸尘居士已经毒发了,他还毫无感觉。
他回头看去,纯钧翰清等几人已经明显感到不适,反而是他和书清观清云清他们情况好上许多。可见逸尘居士所说不错。
可是剩下他们几个废物点心有什么用?也就云清好点,当然中毒也深点,剩下没有一个能打的。
谢遥清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些魔修会用这种毒,还真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毒倒了那些灵力高强的人,他无力反抗,却又不会受太重的伤。
因为魔要吸精气,需要人活着才行。
可是大费周章抓他就为吸个精气?这年头的魔修还真是越来越不上道了。
谢清遥正想着,四面八方的树林里忽然黑压压出现了一片人影,大约有十几个。
为首的人见了他们忽然怔了一怔,警惕道:“逸尘居士。”
谢遥清见他意外,更确定这些修士不是他们的目标。
他们只是为了吸个精气,应该不至于愿意惹上太大的麻烦。估计是因为逸尘居士受了伤,灵力大不如从前,他们没有意识到对付的是谁,才贸然出手。
如果他们的目标真的是我,而且是活捉,那就好办了。谢遥清默默想。
正在这时,逸尘居士握剑的手紧了紧。
那带头的魔修看见,冷笑道:“逸尘居士,这毒原本并不至于要人性命,但你若是一意孤行,可就不一定了。”
“你们要做什么?”翰清怒道。
“把那个小儒修交给我,我们不会难为你们。”那魔修抬手指了指谢遥清。
他话虽然是对着翰清说的,眼神却一刻都不曾离开逸尘居士。谢遥清知道,他这样说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其实是不想和逸尘居士正面交锋。
即便是一个重伤中毒的逸尘居士,居然都让他们忌惮成这样。
谢遥清觉得,他们方才如果知道逸尘居士在此,估计根本不会出手。偏偏他受了伤,气息变弱,还真是倒霉催的。
逸尘居士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那些魔修。
谢遥清知道,他无法开口,一开口就会被那些魔修识破他此刻的外强中干。
然而他不开口,那领头的魔修也猜出些端倪,又道:“我们要的只有他一个,把他交给我们,你们都可以走。”
谢遥清腹诽道:这年头的魔修还真是不上道,这些正道人士原本未必在乎他的性命,但话都说成这样了,让人骑虎难下,这些正道人士最好面子,这下想不护着他都不行了。
然而,通过他们的一番对话,他现在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真的是自己。
这太奇怪了。
“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小儒修赔上性命,值得吗?”那魔修说这话时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一个道修。
他在离间。谢遥清心头雪亮,也明白他会盯上那个道修自然是看出那个道修已经有些动摇。
这时节,他们就是齐心协力都未必如何,若是再有人生出异心,倒戈相向,那真是没有什么胜算了。
那魔修目光一闪,尽是一派了然之色,一挥手,道:“上!”
十几个魔修一齐攻了上来。
谢遥清见他忽然做出这个决定,恍然明白过来,方才他那句话是一箭双雕。他不仅是在离间,更是试探逸尘居士的态度。他说出那番动摇军心的话之后,按理说逸尘居士应该立即驳斥,稳定军心。但是逸尘居士没有开口,这说明他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能。
只听耳边铮然几声响,逸尘居士已经出剑。
谢遥清心头一跳。
他重伤未愈,又中了毒,再这样勉强出手,只怕真会危及性命。
谢遥清一咬牙,将食指和拇指绕成环形,放在口中打了个呼哨。
哨声未落,树林中便有什么猛地窜了出来。
为首的魔修见了那团窜出来的白影,惊道:“雪豹!”
还不待他话音落下,谢遥清纵身一跃,跳到了雪豹的背上,绝尘而去。
为首的魔修从惊疑中缓过神来,下令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