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玺和珞瑜疑惑地看向他。
“哦......我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就是吧,我小时调皮,总是偷偷溜进师尊的庭院玩闹,然后......我偶然有一次偷听到我师尊说我生在昆仑,我父母和我师尊是最要好的朋友,还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道士......”
“在我尚在襁褓中时,他们就把我交给了师尊,之后我父母便云游四方,降妖除魔去了。”提到父母,魏清的语气有些不自然,眼神都变得涣散起来,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也跟着不自觉凸起。
但这么多年,他们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他,他的师兄弟都有家人牵挂着,心疼着......为什么他就一无所有?他的父母肯定是不要他了......哈,父母这个词,可真是陌生啊......
他刚开始也觉得父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所以从未出现过,可时间久了,那颗乞盼的心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降至冰点,于是,他不再怀有期待,那份原本积极的心情亦在期待与渴望、嘲讽和鄙夷中被慢慢消磨,直到封起一层无形的屏障,一层保护他不再受伤的屏障。
魏清微不可察地垂头攥拳,眸光随之暗了几度,他的身躯还伴随有轻微的抖动,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不好意思又故作轻松地抓抓头发。
将心比心,被父母丢下这么多年,在别人的质疑和复杂的眼光中,任谁都会不好受吧。楚玺的手掌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上,似在通过身体之间切实的接触来帮助他驱散心底因缺少一块碎片而滋生起的阴霾和寒冷,他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柔意,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你的父亲母亲看到你现在长大成人,肯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珞瑜也道:“对,不要瞎想,他们一定还在远方牵挂着你呢,或许只是被什么事情困住无法回来罢了。”
听他们说着,顾南忆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却飘忽拉远。
只是他突然想起从前下山时偶然听闻的一个传言,说雲舒尊主无至交,更无什么亲朋,也甚少下山,离他最近的应当只有前昆仑尊主、四象之一的青龙和他的几位亲传弟子,除了这些人,能让他称为好朋友的还是数一数二的非凡人物,这江湖中怎会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呢,就连苍悠关于昆仑的藏书中都不曾出现过这般人物......
他唯一觉得合理的解释就是真相......被人刻意掩盖起来了吧。
不过这也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诶,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四个人很眼熟?”楚玺不经意歪头一瞥便看到了前方几个纤瘦高挑的身影,眯了眯眼。
距离有些远,他看不真切,只看到那四人着白衣,背银剑,他们的身旁还站有一个昆仑的弟子。
很显然,穿着素衣的几人姿态放的很低,且对那个昆仑弟子的态度很是恭维。
“好像是你们的同门,要去打个招呼吗?”魏清也随之望去,可他们走得很快,他只隐约瞧见那几个是苍悠弟子。
好熟悉的身影,像是......楚玺的脸色骤然变得黑沉。
珞瑜扯了扯嘴角,哈哈一笑,道:“不、不用了,很快就能见到的。”
珞瑜和顾南忆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能不眼熟吗?其中三个可是楚玺一直讨厌的家伙。
在苍悠时,那宇季闻三个人就极其嚣张跋扈,总是在暗处威胁欺压比他们实力弱的师兄弟,众弟子虽有怨言却不敢直说。许是他们做事小心,仙师明面上又挑不出他们的错处来,这也使得他们愈发目中无人。后来看顾南忆和珞瑜俩人好欺负,他们自然也没少去找他们麻烦,不过还好每次都有楚玺在,因为楚玺比宇季闻实力还要强一些,所以他们跟楚玺对上基本没讨到过便宜。于是这三人更是看楚玺不顺眼,处处刁难,但楚玺可不是个安分的性格,他长这么大还能受他们的气不成?再后来他们见一次打一次,只要遇上,火药味就没停过。
尊主那么聪明一个人又怎会不知道,多半是念在他们没犯下大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这也更证实了顾南忆心底的一个猜测,那便是宇季闻的身份不会普通,且十有八九和苍悠之外的三大派有关系。
“真晦气!”楚玺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毫不犹豫地撇开了视线,就好像刚才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此时,白墐终于睡醒了,它恹恹地趴在顾南忆肩头,迷迷糊糊地晃晃脑袋,又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揉了揉惺松的睡眼。
顾南忆瞥向它,看它刚起便打个大大的哈欠,他几乎瞬间就想到了粟枫尘——那个做什么事都那么漫不经心的人。
但和白墐不同的是,那人的外表只是一种伪装,他确信,这副处事不惊的皮囊之下,一定是另一幅模样,甚至可以说是,另外一个人。
这是他通过那人漆黑似浓墨,深邃似漩涡的瞳孔中感知到的。
顾南忆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不知道方涟老爷爷的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大概是让他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吧。
步入凡尘,必染因果,善恶有报,因果循环,有始及终,称之宿命。
无论是贪婪的徐老,还是满心仇恨的猫妖小无,他们的结局不也正是他们自己的因果报应?
谁,在因果中都挣扎不得,逃脱不得。悲哀吗?或许吧。
最后分别时粟枫尘的那抹神情于刹那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虽然这几日他们都不曾提过石枯村的事,但他心底还是难免有些担心和慌乱,即便他很清楚那个人不会出事......
如今连他自己都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关注那个人?就因为他神秘到让他看不透?顾南忆暗忖。
恰这时,白墐猛地起身,警惕地眯缝起眸子,接着它仰起头使劲嗅着什么,片刻后它蹙着眉对顾南忆传声道:‘主人,这里有股陌生......不对,好像又有点儿熟悉的奇怪气息......但很明显是冲我们来的。’
和城外嗅到的气息一致,只是它回忆不起来它曾经到底在哪里遇到过相似的气息。
“气息?”经它一提醒,顾南忆立即释放出灵气探查了一番,果真发现了异常之处,他在心中快速起了一局后朝白墐轻轻点点头,示意它莫要打草惊蛇。
下一秒,顾南忆的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原来如此,呵。
“到了!我们到了!仙风居就在前面!你看到高处挂的那盏红灯笼了吗?就是那里!”魏清声音激动,迫不及待地想将他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伙伴们。
这一明亮的喊声将路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那一道道灼热的目光好像在质问他在这里喊什么喊,但魏清却不觉得尴尬,笑嘻嘻地推着另外三人就赶紧进仙风居了。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仙风居不愧是纪谷城一等一的酒楼,佳人入目,仙乐入耳,美酒入喉。打眼一看楼内座无缺席,既有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也有武林人士、仙门子弟。应该是昆仑试炼在即,所以导致聚集到纪谷城的人也变杂了。
一进入这里,珞瑜和顾南忆就被这场面所震撼。
此刻楼中响起的乐曲极为悠扬舒缓,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那感觉就似东风亲吻过大地后,播种下盎然的绿意,赐予了这片土地生机与希望。
魏清道:“是《东萤生》,这首曲子在这一带很出名的。”
“果真是人间仙乐啊!”
“好!好呀!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
音止,人声鼎沸,掌声不断。
曲终了,珞瑜都还没从这曲美妙的意境中走出来,他喃喃道:“很好听,感觉......真的很纯净,很美,对,是美。”
魏清笑了:“我第一次听也是这样想的。”
趁他们在聊这首曲子,顾南忆压低声音问楚玺:“你怎么了?”
顾南忆发现从一进来这里他的状态就很反常,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有的仅是沉默和迷茫。
楚玺被他突然抛出的的疑问给吓了一跳,飘远的意识这才回笼,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我感觉我好像来过这里......可能梦到过吧,哈哈哈。别站着了,咱们快上楼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