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记仇是不是故意的,他第一个念的就是林霁的分数,他拖长了嗓子:“林霁……107。”
林霁老老实实的上去领答题卡。
然后为了突出强烈的对比,纪愁又接着念:“简随,142。”
林霁:“……”
要不要这么现实?
纪愁念完了分数也不急着讲试卷,他慢悠悠的在那儿总结,毫不留情的夸赞和打击人,夸赞的对象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简随。
“简随同学这次发挥的一如既往,作文满分,在座的作文只拿四十几分的不知道有没有觉得羞愧?面上无光呢?”
纪愁:“这次作文是要求大家根据这篇漫画自由发挥来写的,有些同学的这个想象力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漫画上一男一女,一瞎一瘸,两人相互帮助,男的背着女的走过了崎岖的山道,就这你们都能给我写到婚姻关系上去!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记仇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小小年纪就想早恋早婚啊?”
底下的张蓉蓉听见这话,默默地捂紧了自己的答题卡。
班上的部分同学因为他这话,再也忍不住,笑喷了。
“卧槽,这不是讲团结互助的吗?”
“婚姻关系……哈哈,这谁想出来的啊?”
“这篇作文真的太绝了……”
但是他们还没笑一会儿,记仇就眼尖的挑出了其中笑得最欢的一个人。
记仇用教棍遥遥一指:“郭东城,你笑得这么开心,作文一定挺高分的,站起来给我们念一遍吧,正好我想给你们讲一下你们写作文时爱犯的通病,你就来当一次素材,让大家拜读一下你的高作。”
郭东城面如土色的站了起来,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当众在全班同学面前念自己的作文,还要让老师挨个点评出自己的错误,这种感觉实在是不要太酸爽!
他平时在班上是个嗓门比天大的一个糙汉子,现在跟个扭扭捏捏的大姑娘似的,不仅语速极快,而且还压着声音。
记仇又拿教棍敲了敲讲台:“干嘛呢这是?给大家念经听吗?声音稍微大一点,语速放慢一点!”
郭东城:“……”
他一个黑脸小伙,羞羞答答的跟个黄花大闺女一样不断地放缓语速,把自己声音放大!
林霁:“……”
林霁憋着笑意,班上其他人也跟她差不多,但这次没人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来。
因为纪愁每次上课必定会把她们在语文上犯的那些傻缺的错误一个个的点出来,每次看谁笑得最开心,犯的错误最经典就点谁。
关键是他一把年纪,中年大叔了,记性还挺好。
谁谁谁错的哪道题,为什么会做错,哪个人做的,他都能记住,并且在接下来的课堂上拎着他的宝贝帮手——教棍,锲而不舍的点着爱笑和犯了错的那些人回答问题,直到他顿悟,下次再也不敢犯了为止,完全是不肯给其他同学一点儿表现的机会。
记仇上课完全不按套路走,他先是点评了一遍郭东城这篇文章里的口水话跟犯的错误,然后又带着大家分析了一遍这篇漫画立意,可以从哪些方面入手写。
林霁按捺不住地从背后伸手敲了敲简随的课桌,然后仰在简随的桌沿压低了声音:“把你满分的作文借我看一下。”
简随作文满分啊!
林霁在听见她分数的时候就蠢蠢欲动了,她从小学开始,除了语文什么科目都拿过满分。
这简直是人生中不可承受之耻!她必须要知道自己跟简随的差距在哪!
她听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记仇这种中年人的唠叨劲儿了,不如趁着现在参考一下身边的这位满分的活宝的范文来的有效。
林霁背着身子在简随的桌子底下悄悄地伸手。
简随停下刷题,忍不住用笔敲了敲她的手心:“老实一点!”
林霁嘚瑟起来:“你下下节课的同桌问你要一下你的答题卡,你给不给?”
她们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小明说可以用来给她们排座位。
讲台上记仇用竹棍敲了敲黑板,示意光明正大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的两位同学看黑板。
林霁接收到他的目光立刻坐正。
简随好笑地从桌子底下把那张答题卡“偷渡”给她,不再说话。
林霁做贼似的把那张答题卡给摆上桌面,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林霁一边竖着耳朵听记仇在讲台上喋喋不休,一边分出心神来看简随的这篇范文。
记仇:“高考上字迹工整也是能让你的作文提升几分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些同学文章雅致,字如其人,清隽秀逸,阅卷老师看了心情好还能多给你两分。”
林霁一愣,不说别的,她手底下的这篇文章字写得不是一般的好看,字迹工整娟秀,通篇行云流畅,它主人也是如此。
简随,文章雅致,字如其人,清隽秀逸。
林霁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没来由的高兴,这么优秀的人,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她的同桌了。
——
林霁看完了以后又偷偷的从桌子底下递还给简随,记仇已经讲完了作文正在宣布:“这次作文45分以下的同学全部重写,科代表记得收一下,明天放到我办公室来。”
底下一片哀嚎。
林霁庆幸的看着自己那个显眼的45分。
记仇满意的摸着下巴,他瞥见林霁刚才的小动作,想了想,继续讲道:“下面咱们就来讲一下这次的诗歌赏析。”
记仇:“这次诗歌赏析我是真的挺无语的,你们有些同学诗词鉴赏的能力真的是让我大吃一惊,答题卡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三四点,结果没有一点是对的,是吧林霁?”
林霁:“……”
林霁突然有了不好预感,她唰的一下站起身,很坦率地回答:“我不知道。”
记仇笑了笑,他用那根竹棍不时地轻敲一下自己的手心,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你先把这次的题目给我念一遍。”
林霁硬着头皮:“《雨霖铃》是柳永著名的代表作,词的上阕描写了主人公黯淡惜别之情,一直为后人所称赞,请你分析一遍它的意境……”
记仇提着他的那根教棍来到了林霁的面前,他身材在男老师里略微矮小,而且中年发福,肚子挺大的,林霁在座位上站着比他还要高出一个耳朵来。
记仇:“你再给大家念一遍你的答案。”
林霁瞥了一眼自己的答案,这一问六分,她写了三点,得到了可怜的一分。
如果可以,她一点儿也不想念,甚至想钻进桌子里。
她试探着开口:“能不念吗?”
记仇竖着棍子摇了摇:“不能!”
一旁的方琼憋笑憋的很辛苦,但是还是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对她做了个口型:姐妹牛逼。
林霁:“……”
林霁自暴自弃地开口:“ 这是一首抒情词,词人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生动形象的描写了……”
记仇喊住她:“停!你告诉我这上面哪句是夸张的写法?”
林霁想了想:“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这话一出,方琼总算忍不住,捶着桌子大笑起来,其他同学的反应也跟她差不多。
林霁在这种氛围里还是听见了后桌的简随极轻细的笑声。
她尴尬的伸手捏住自己的耳朵,觉得自己大概又没脸见人了。
这难道不夸张吗???
她千里迢迢从南圳来到清源跟她妈都没有过“执手相看泪眼”这种难过,“无语凝噎”倒是一大堆!
这难道不是夸张吗???
这种关于爱情什么的难以割舍的离愁别绪难道不是在夸张?
她想起自己从前读汤显祖《牡丹亭》中最难理解的几句话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一个人要怎样才可能对另一个人牵肠挂肚?魂牵梦萦?
记仇被她结结实实地呛到了,“我今天在办公室听说你数学跟理科特别好,老天爷是不是就没给你点亮语文的天赋?”
林霁:“……”
方琼听完了这话在旁边笑得更夸张了,完全不顾及上午的姐妹情谊,她直接把脸埋进臂窝里,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其他同学也跟她差不多。
林霁无语的抬头盯着黑板!
她接下来都对语文有心理阴影了!
记仇完全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一点儿也不给美女面子,可以说是非常直男了。
他接下来全方位的对林霁的答案进行了深度的解析,深刻而不深沉!
过一会儿就要喊林霁起来回答问题,完全把她的答案当成了经典的错题案例来讲解,引的班上“咯咯咯”的笑声就没停过。
林霁觉得自己一节课下来已经麻了!
记仇一宣布下课,她就扑到简随的桌面上,霸道的挡住她的手,不让她收拾东西:“刚刚在课堂上笑够了没有?”
简随很诚实:“没有。”
林霁气的咬牙切齿的,恨不能咬她一顿泄愤。
记仇神神在在的从讲台上走下来,他临走前还不忘带走自己的宝贝竹棍,他用那根竹棍敲了敲林霁的桌面:“下次把语文考好一点,争取达到你的数理化水平,我肯定不再追着你点。”
林霁:“……”
这个要求不是一般的难!
现在是下课时间,方琼终于不再憋笑,她在一旁疯狂地笑出声。
林霁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趴在简随的桌面上:“算了,想笑就笑吧!”
反正简随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挺甜的,她看着还能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唯一件让她能稍微高兴一点的事,就是她们班班长蒋淳在讲台上提醒她们,让她们提前想好自己坐哪,可以按照成绩选位置了。
火箭班出成绩的速度特别快,现在成绩单已经被打印出来躺在讲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