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还有一日,崔隐便要随船离开川南了,姜喜见雨停了,也是闲不住,便想邀崔隐出门逛逛,崔隐本没有想法,可是一想到上了船,便得闷在船上许久,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出了门崔隐就后悔了,虽然天晴了,但是路上还是十分泥泞,街上摆的摊子也尚少,不过姜喜好似没被影响心情,拉着崔隐找对方给小从舟买布料做些贴身的衣物。
见姜喜兴致勃勃,崔隐也扯出笑吟吟的表情,忍着一地的泥泞,幸好没走几步街上就铺有青石板,一下子干爽许多,崔隐的小烦恼也便消失了。
跟着姜喜进了布料店,崔隐便帮着接过小从舟,以便姜喜看料子,这段时间来,崔隐抱孩子的动作越来越娴熟了。
姜喜先看花色,再上手试手感,挑地很认真。
突然门外有人三三两两陆陆续续跑过,崔隐下意识往里退了两步,声音不小,连全神贯注的姜喜也注意到,她望了望门外乱哄哄的,她便问了店家,“店家,这是怎么一回事?”
店家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子,长得很和善,笑眯眯的回答,“今日王后派人施粥,听说还会发白米,就在城门口,这不大家都抢着过去,生怕没了。”
“王后?是川南王后吗?”姜喜又问。
店家一边理着手边的碎布一边回,“就是川南王的殷王后,她最是善待子民了,可惜啊,姓殷,不然……”
店家头往姜喜那又凑了凑,低下声音,“母仪天下也当得。”
店里没有其他人,由于退内了几步,崔隐离得近,也听清了店家的话,心道,这人一到川南,胆子可都挺大的,先是同船老妇,再是客栈老者,现在又是布店老板,都敢拿皇家来编排。
谁料姜喜也认同,说了句,“那可不是。”
当年的事,只要摆在明面上的,老百姓都心知肚明。“川南王那般心狠,却对王后情深意重,作为女子,我也觉羡慕,只是可惜了,若不是姓殷……”
“咳咳……”崔隐干咳了两声打断二人的对话,“还是看布吧,这种事情不适合说。”
看着姜喜和店家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崔隐心底叹了口气,不过好歹是没把这事继续说下去。
买完布料,崔隐和姜喜,便准备回客栈,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往城门口赶,姜喜不觉叹道,“这世道,就连最富庶的川南地界,下了一个月雨,大家也不好过,若是惠皇帝还在的话……”
“怎么连你也胆子大起来了,什么话都敢说。”崔隐有些无力。
姜喜不好意思地笑笑,“天高皇帝远,离颍阳还远着呢。”
说完姜喜一脚踢走脚边一块碍路的石子,语气有些低落,“当今陛下穷兵黩武,我的夫君便是被征兵上了前线,刚走两个人月就死了,我家那边田地都无人耕种,我其实夜夜都在想,若是长辈口中那个体恤子民的皇帝还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崔隐沉默,一直以来,姜喜虽然眉间带着忧愁,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落寞的模样,她想开口安慰,可却不知道从何安慰。
姜喜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浮起笑意,对崔隐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去还要收拾东西。”
崔隐闷闷地嗯了一声,跟在姜喜的身侧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一路上再没有出现碍事的石子,两个人也很默契地,都没再开口说话。
晚上,两人一同在整理包裹,姜喜在哪里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崔隐心思细,自然窥出端倪。
于是崔隐先开口问她,“怎么了?”
姜喜犹豫了会,到底还是说,“阿隐,其实我们同行也近一个月了,还没有问你去颍阳是做什么的?”
崔隐闻言笑了笑,“早就想问了吧,为何憋到现在?”
姜喜那是真的早想问了,可崔隐这姑娘,一开始总是一副冷冷淡淡意兴阑珊的样子,心肠倒是热的,总是帮她照顾孩子,不过姜喜本就不是好打听的人,一来二去的,总是没有问起,现如今离了川南,便只剩下一半的路途了,才想着多嘴问一声,若是分道扬镳了,也得知道人家大致的去处不是?
崔隐见姜喜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垂眸想了想,“去找个人。”她说得隐晦,没说找的是谁,又是自己的什么人。
果然姜喜疑惑问她,“不是……”姜喜斟酌了一下,才继续问,“不是说家中没人了,可是远亲?”
崔隐不置可否的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语气里,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