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打来热水后,崔隐自个好好梳洗了一番,才勉强有了些神清气爽的感觉,下人把用后的水端走,合上房门后,崔隐紧绷的心,才有了片刻的缓解。
哪知道刚坐下喝了一口茶水,门外便有人敲门,崔隐心里闪过那么一丝烦躁,其中还夹杂着不安,问道,“何事?”
门外传来姜喜的声音,“阿隐,我可以进去吗?”
崔隐疑惑,从未见面的亲人相逢,这谈心叙旧,未免也太快了一些,来不及多想,崔隐便先开口应,“进来吧。”
姜喜进来后,郑重其事地关上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从舟呢?”崔隐为她也倒了一杯茶水。
“睡着了,在我房里呢。”姜喜答完,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几口喝下,放下茶杯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崔隐拧眉,“怎么了?这么快就从那边过来?”
姜喜抚了抚心口,满脸愁容,“我这心里乱得很,方才还未来得及说几句话,便有婆子匆匆忙忙跑来,说夫人不好了,舅父急得一下子就往外冲,外祖母也慌得打翻了茶盏,忙让人扶她过去,我便想,那夫人说的应该便是我那病中的舅母了。”
崔隐见姜喜把茶水喝了个干净,便又想着拿起茶壶,一听,手在半空顿一顿,才继续动作,“然后呢?可有大碍?”
“然后……”姜喜舔了舔仍有些发干的唇继续说,“屋里乱成一团,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帮着扶好外祖母,同她一起去,到了那边门外,只听内里有妇人痛呼呻吟,而舅父颤声安抚,外祖母只在门口,我便跟着在门外听着,只听那妇人问舅父,可把女儿寻回来了,若是见不到女儿,怕是要含恨而终,舅父只一直说好话,说是快了快了,望她再支撑住,外祖母在门外不住地抹着眼泪,她不忍进去看到那种场面,待到见情况尚安稳,便摆摆手便离开了,一步也没踏进去。”
崔隐眉拧得更深几分,“侯夫人,竟病的如此严重?”
姜喜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可不是,我本也以为只是普通风寒之类的,后面外祖母整个人都没了气力,也没了说话的精神,便打发人带我来院里休息,我在来的路上悄悄问了才知道了大概怎么回事……”姜喜低了低声音,“我舅父,除了正妻之外没有别的妾室通房,膝下更是只有一女,那一年,也就是弘德三年宫变,颍阳大乱之时,失了踪迹,那时我那可怜的表妹不过四五岁。至此之后,舅母便病了,这些年舅父一直在找,前两年终于有消息说是许是流落在南边,这有了盼头,舅母的病也有了些起色,日日盼着念着要与女儿相见,可不知道怎么的渐渐没了消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又是大病了一场,今年更是连榻都下不了了……怕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冬日。”这话说完,姜喜悲切更甚。
崔隐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宽慰,她回想起初来时周府那金碧辉煌的门庭,那时仰头被晃了眼的她,哪里会想到高门大户中藏着的心酸?
崔隐抿了抿嘴,发现自己还紧拧着眉头,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对姜喜说,“凡事皆看天命,当下你先好好梳洗休息,才有精神去陪着心情不佳的老夫人。”
姜喜这才定了定心,又拿起茶杯润了润唇,接着说,“还好你在,你是个有主意的,不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崔隐闻言垂了垂眸子,心里自嘲,她算个哪门子有主意的人?如今她连自己前路在哪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