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洒落在寝殿内。
伊塞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只余下凹陷的枕痕和几缕金色长发。天使撑起身子，丝绸被单从肩头滑落，露出斑驳的红痕。
“醒了？”
路西菲尔的声音从露台传来。伊塞亚抬头，看见天使长正倚在雕花栏杆边，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看起来慵懒而优雅。
“过来用早餐。”
路西菲尔朝他伸出手。
伊塞亚乖巧地走过去，却在即将触碰到那只手时故意踉跄了一下。路西菲尔顺势将他揽入怀中，他趁机在对方颈窝蹭了蹭。
“睡得还好么？”
路西菲尔带着他在露台的小圆桌旁坐下，桌上摆着天堂罕见的蜜桃和晶莹剔透的果汁，淡绿的颜色非常漂亮。
“有殿下在身边，当然睡得好。”伊塞亚拿起一颗蜜桃，小口咬下。甜蜜的汁水溢出唇角，他故意伸出舌尖舔了舔。
路西菲尔的目光暗了暗，伸手替他拭去唇边的汁液，“今天就要出发了，紧张吗？”
伊塞亚正要回答，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路西菲尔头也不抬地说。
门被轻轻推开，尤里尔走了进来。他今天没有穿惯常的银灰色制服，而是一件简洁的白色长袍，衬得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格外清透。阳光穿过天使金色的发丝，在肩头洒下一片细碎的光晕。
“殿下，晨安。”尤里尔单膝跪地行礼，声音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当他抬起头时，目光在伊塞亚身上停留了片刻，神色略带讶异。
路西菲尔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都准备好了？”
“一切就绪。”
尤里尔站起身，“其余的人员已经集结完毕。”
伊塞亚注意到尤里尔说话时，视线总是不经意地扫过自己。那目光中带着几分好奇，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友善。
光看外表，很难想到这位就是为了把自己推给路西菲尔，指示天使当街拦下他让他送快递的那位。
路西菲尔将一杯果汁推到伊塞亚面前，“这次行动，尤里尔会全程保护你。”
“听他的指挥，不要擅自行动。”
尤里尔闻言，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微微低头，“属下必定竭尽全力。”
伊塞亚捧着果汁小口啜饮，透过杯沿悄悄观察这位天使。尤里尔站姿笔挺，却不像往日那般紧绷，修长的手指自然地垂在身侧，偶尔随着说话轻轻摆动。
“对了，殿下······”尤里尔有一瞬间尴尬地别开视线，伊塞亚知道是因为他在场的缘故。
“贝娜小姐昨晚——”
路西菲尔却抬手打断了他，“以后她的事不必汇报。”
尤里尔的愣了一下，“但她哭了一整夜，今早眼睛都肿了······”
“尤里尔。”路西菲尔的声音依旧平静，“我说，不必了。”
一阵沉默。
伊塞亚注意到尤里尔的手指微微蜷缩，又很快松开，天使面色平静。
“遵命。”
气氛有些凝滞。伊塞亚适时地放下杯子，玻璃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能他来岔开话题了。
“尤里尔大人，”他轻声唤道，眸子盛满真诚，“这次任务就麻烦您了。”
尤里尔的表情明显松动，他向前迈了半步，“叫我尤里尔就好。”
冰蓝色的眼眸中浮现一丝温和的笑意，“我会确保你的安全。”
伊塞亚也难得的笑了起来。
“多谢尤里尔大人。”
“你倒是很会讨人喜欢。”
待尤里尔离开后，路西菲尔突然说。
伊塞亚顺势仰起脸，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殿下不喜欢吗？”
路西菲尔没有回答，只是俯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早点回来。”
随着高度的不断下降，天堂的晨光渐渐被黑色的雾霭取代。第一狱的荒原在脚下展开，无数游魂如同灰色潮水在焦土上涌动。
“注意点。”
尤里尔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的金发在风中飞舞，六对雪白的翅膀展开，挡住了由虚无之地吹过来的风。
“嗯。”
伊塞亚低低的应了一声。
第七狱的平原在眼前铺展开来，地面上处处蜿蜒着暗红色的岩浆河流。尤里尔收起羽翼，轻飘飘的落地，靴底踏在灼热的岩石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嗤”声。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天使小队停下，眼眸扫视着不远处那片幽蓝的结晶森林。
“比预想的顺利。”
尤里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太顺利了。”
伊塞亚站在他身侧，粉红色的眸子倒映着那些红色发光的晶体。
暗焰结晶如同参天古树般矗立，通体透明，内部却跳动着永不熄灭的黑色火焰。它们随着岩浆的脉动忽明忽暗，在硫磺雾气中投下诡谲的光影。
“分组采集。”
尤里尔转身对天使小队下令，“三人一组，保持警戒距离。遇到任何异常立即发信号。”
天使们迅速分散开来。伊塞亚正要跟上最近的队伍，却被尤里尔轻轻拉住手腕。
“你跟我一组。”银发天使的语气不容置疑，“殿下特意交代的，要我时时都盯着你。”
伊塞亚点头，跟着尤里尔走向结晶矿脉深处。越是往里走，结晶的纯度越高，有些已经呈现出近乎透明的深紫色。
尤里尔从腰间取下特制的光能镐，小心翼翼地凿下一块拳头大小的晶体。
“小心，别直接触碰。”天使将晶体装入隔绝袋，“这玩意表面的温度能瞬间烧穿你的皮肤。”
伊塞亚学着他的动作采集，余光却不时扫向矿脉更深处。那里的结晶已经呈现出罕见的暗金色，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那片区域呼唤着他。
几个时辰后。
“今天就到这里。”
尤里尔看了看逐渐暗淡的天光，“夜晚的第七狱太危险，我们回营地。”
他们在矿脉边缘扎营，尤里尔用光刃划出一个防护圈，天使们围着中央用光魔法制造的光源坐下，开始清点今天的收获。
伊塞亚坐在角落，表面上像是在发呆，实则是偷偷跟火焰圣剑交谈。
“火焰，那边你有什么感觉没？”
“不知道——”火焰的声音这几天显得有点病恹恹的，“刚问了阿琳，她说她也不知道。”
伊塞亚的白眼还没翻完。
“哦，等等，阿琳说——”
“那里面金色的物体，封存的是······血液？”
“我们至少还要在这里呆三个月的时间。”尤里尔坐到伊塞亚身边，递来一杯热饮，“不舒服？”
伊塞亚摇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热饮是用天堂带来的甘露调制的，清甜中带着一丝凉意，与周遭灼热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早点休息，别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尤里尔起身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揉了揉他的金发，“今晚我守夜。”
伊塞亚躺在简易床铺上，望着第七狱永远阴霾的天空，翻了个身。
营地的光魔法屏障外，第七狱永不熄灭的岩浆将夜空染成暗红色，硫磺的气息透过屏障丝丝渗入。他盯着头顶晃动的光影，耳边是其他天使均匀的呼吸声。
火焰圣剑在他意识中不安地震颤。
“你确定要现在去？那个天使可就在外面守着。”
“就是现在才最合适。”
伊塞亚在脑海中回应，“尤里尔刚完成第一轮巡视，下次换岗前有半小时空档。”
他悄悄撑起身子，目光扫过熟睡的天使们。尤里尔确实如火焰所说，正背对着营地站在屏障边缘，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伊塞亚屏住呼吸，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光——
这是路西菲尔教他的隐匿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避开普通天使的感知。
“你疯了？用他的法术骗他的副官？”火焰简直都无语了。
“闭嘴。”
伊塞亚在心中呵斥，同时轻巧地翻出睡袋。他的动作像猫一样轻盈，光着的脚掌踩在灼热的岩石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每一步都精确计算过，避开地面上所有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
当他接近光魔法屏障边缘时，尤里尔突然动了动。
伊塞亚瞬间僵住，连心跳都几乎停止。但天使只是调整了下站姿，并未回头。借着这个空隙，伊塞亚像一道影子般滑出屏障，滚入外侧的岩缝中。
“呼咳咳咳——”
脱离屏障保护的瞬间，第七狱灼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几乎灼伤他的肺部。天使蜷缩在岩缝里缓了几秒，等眼睛适应了外界更刺目的红光。
“真没看出来，你偷偷摸摸的水平还不低。”火焰在灵魂里说。
伊塞亚没理会，专注地观察着地形。白天的路线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些暗金色结晶所在的区域在营地的西北方向，需要穿过一片未知的黑暗。
第七狱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危险，许多只在夜间活动的魔物会在岩浆冷却时出来觅食。有两次，伊塞亚甚至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几只长满眼睛的熔岩蜥蜴从面前爬过。
随着距离金色结晶区越来越近，空气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伊塞亚咬着牙忍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绕过最后一道岩壁，那片暗金色的结晶终于出现在眼前。
在夜色中，它们散发着妖异的微光，内部似乎有液体在缓缓流动。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嘴。
“别动。”
带着蔷薇香气的吐息拂过耳畔，熟悉的慵懒女声让伊塞亚浑身一僵，“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