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宫的内殿。

伊塞亚半倚在柔软的床榻上，浅金色的长发散落了一床，上半身还靠在梅丹佐的臂弯里，粉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刻意的慵懒。

“我真的没什么事啦，”他仰头看向梅丹佐，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就是不小心蹭到了一点黑暗力量。”

梅丹佐翡翠色的眸子此刻正沉得可怕，他单手搂着伊塞亚，另一只手轻轻抚过伊塞亚的颈侧，目光落到天使身上斑驳的痕迹上，声音低沉而危险，“这叫蹭到了一点？”

伊塞亚张口刚要再说什么，医疗部的天使已经走了过来，手中银质的刀片泛着寒光。

“伊塞亚大人，请忍耐一下。”

下一秒，刀尖直直的划开皮肤——

“啊——！”

伊塞亚的惨叫声骤然撕裂了内殿的寂静。

天使猛地弓起背，手指死死的攥住身下的床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粉色的瞳孔一瞬间空白，冷汗已经浸透了额前的碎发。

梅丹佐的手臂立刻收紧，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另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遮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他。”梅丹佐冷声对医疗天使说道，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缓缓擦去了伊塞亚眼角的生理性的泪水。

伊塞亚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黑暗力量硬生生被从身体里剥离的痛楚几乎让他眼前发黑。他的皮肤下，那些被腐蚀的血管和肌肉正被一点点清理，银光所过之处，黑色的雾气如活物般扭曲着消散。

当最后一丝黑暗力量被清除时，伊塞亚已经疼得意识模糊。他整个天使都瘫软在梅丹佐怀里，浅金色的长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粉色的眼眸半阖着，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泪珠。

梅丹佐低头看他，翡翠色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半晌之后，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拨开黏在伊塞亚额前的碎发，用自己的手掌擦了擦天使脸上黏糊糊的汗水，这才发现天使竟然无声的哭得一塌糊涂。

“······疼。”伊塞亚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细若蚊吟，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

梅丹佐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收拢手臂，将伊塞亚往怀里带了带，“已经结束了。”

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医疗天使识趣地退到一旁，开始整理染血的器械，把那些混杂着黑红色污血的纱布都处理掉。梅丹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等内殿的门关上后，才轻轻拍着伊塞亚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低声安抚。

“没事了······不会再疼了······我在呢······”

伊塞亚渐渐平静下来，但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天使下意识的往梅丹佐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了对方胸前的衣料，嗅到一股熟悉的白玫瑰香气。

这个无意识的依赖举动让梅丹佐的眼神暗了暗。

“好点了吗？”片刻之后，梅丹佐轻声问。

伊塞亚点点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模样。他试图从梅丹佐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对方牢牢按住。

“别动，安分点。”梅丹佐的声音很快又恢复了他一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感觉，“伤口会裂开，待会你疼的又要哭。”

伊塞亚撇撇嘴，只好乖乖的靠回去。他感觉到梅丹佐的手指正轻轻按揉着他后颈的穴位，恰到好处的力道缓解了身躯上残留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像只小猫一样，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现在，”梅丹佐突然开口，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却冷了下来，“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带着一身黑暗力量偷偷溜回天堂了吗？”

伊塞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他垂下眼帘，粉色眸子里的情绪被长长的睫毛遮盖住，只留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内殿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伊塞亚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梅丹佐的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长发，耐心地等待着答案。

天使抿了抿唇——这是他一贯犹豫不决时的标准动作，梅丹佐也熟悉。唯独这次梅丹佐似乎没有那个耐心再继续等下去，轻笑了一声，忽然低头，在伊塞亚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唔······”伊塞亚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被梅丹佐扣住了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现在，”梅丹佐稍稍退开，翡翠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戏谑，“吃饱可以说了吗？”

伊塞亚的耳尖瞬间红透，他瞪了梅丹佐一眼，却又因为牵动伤口而轻轻“嘶”了一声。最终，他别过脸，闷闷地说道。

“······我就是偷偷跑回来的。”

“我知道。”梅丹佐懒洋洋地应道，“还带了个小天使回来，我让放侧殿了。”

伊塞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梅丹佐说的是那个他捡回来的小家伙。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闭上了。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问道。

“天堂有没有收到路西菲尔的消息？”

梅丹佐挑眉，翡翠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怎么？你没有和他在一起吗？”

伊塞亚摇头，“我们分开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就是问问。”

梅丹佐的目光在伊塞亚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片刻后，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没有。”

伊塞亚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加百列那边也没有？”

“没有。”梅丹佐重复道，眯着眼睛盯着他，“你很担心他？”

伊塞亚没有回答，只是垂下眼帘，眼底在那一瞬间骤然闪过一丝谁也没有看清的情绪。

梅丹佐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伊塞亚，你在害怕什么？”

伊塞亚猛地抬头，粉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没有。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梅丹佐看出了他的心虚——

他和兰斯卡一起合谋对路西菲尔动手，取到了那位天国副君的心头血，也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如果可以，伊塞亚恨不得路西菲尔能够就此陨落，永远埋葬在那片黑暗的空间里。

但事实依旧无情的告诉他，他所能期望的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兰斯卡还能活着离开地狱，而不是死在路西菲尔的手下。

“是吗？”梅丹佐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那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回来？”

伊塞亚的呼吸微微一滞，粉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

梅丹佐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等着，翡翠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

不知道在多久的沉默之后，伊塞亚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对他动手了。”

这个“他”伊塞亚没有明说是谁，但梅丹佐自然听出来了。

天使长翡翠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把整个房间的包围了起来。

“说清楚。”梅丹佐的声音沉了下来，再不见往日的慵懒，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伊塞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避开梅丹佐的视线，声音干涩，“我需要用他的心头血拿回我的心核。”

“所以你现在就去刺杀路西菲尔？”梅丹佐简直被伊塞亚的胆大包天给气笑了，他知道伊塞亚胆子大，但真没想到伊塞亚能不要命成这个样子。

“你自己实力和路西菲尔有多大的差距你心里没数吗？他现在杀你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我知道！”伊塞亚突然抬头，粉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怨毒的光，这或许是第一次他在梅丹佐面前毫不掩饰对路西菲尔的恨意。

“但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胸口剧烈起伏着，刚刚的动作又牵扯到了未愈的伤口，疼的天使脸色一青。

“怎么了？”梅丹佐立刻松开手，转而扶住他的肩膀，皱着眉头检查他的伤口。在确定伊塞亚没有把自己搞出血后，天使长又转回正题，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有帮手？”

伊塞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一个朋友刚好来帮忙。”

“朋友？”梅丹佐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能伤到路西菲尔的‘朋友’，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伊塞亚：······

他又没办法把兰斯卡的存在说出来，只能闭着嘴装哑巴。

铃兰宫的内殿一片沉寂。

最终，还是梅丹佐率先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

“得手了？”

伊塞亚点点头，一团纯金色的光晕在天使的掌心浮现出来，哪怕只有一滴，也能毫不费力的感受到那里面蕴含的至纯的光明之力。

梅丹佐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能取到路西菲尔的心头血，说明伊塞亚和他的那个“朋友”是真的差点要了那位天国副君的命。

“路西菲尔，”时间似乎都停顿了几秒，梅丹佐的声音罕见地有些迟疑，“还活着？”

“应该吧。”伊塞亚闭了闭眼，“我们离开时，他被困在永夜之渊的最底层。”

梅丹佐一顿，这个时候才从伊塞亚的话里抓到一个重点，“你还没去地狱拿心核？”

伊塞亚摇摇头，“我还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