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尔现在情况如何？”

伊塞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脑海中已闪过无数念头。若黑暗神复活，三界现在维持的平衡必将崩塌，而他与兰斯卡的计划也会彻底被打乱。

“他受了伤，但还是坚持到骸骨荒原镇压暴动的黑暗能量去了。”加百列眉头紧锁，“伊塞亚，你带着一部分兵力过去支援路西菲尔，那边的情况要是再拖下去，连路西菲尔也可能撑不住。”

伊塞亚当时就是一愣，天使的目光扫过战场——

永夜之渊外围的天空已被染成漆黑，无数的天使与黑暗生物厮杀在一起，圣光与黑魔法交织碰撞，爆炸的余波震得大地不断颤动。

天使的断翼与破碎的铠甲散落满地，间或还能看到一具具再也不会有动静了的天使躯体散落在地面上，血腥味混着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纠缠成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

“殿下，那这边的情况怎么办？”伊塞亚的身上同样沾着血迹，闻言有些茫然。

“如果我带兵离开，防线会彻底崩溃的。”

外面战况有多激烈伊塞亚长了眼睛又不是看不着，他再带走一部分的兵力，加百列想要守住营地都几乎不可能了。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几名浑身浴血的天使踉跄着冲进指挥营帐，其中两个天使还抬着一副临时拼凑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影。

脏污的金发已经被血浸透了，天使身上的铠甲破碎不堪，六对羽翼中的三对已被硬生生撕裂，剩下的也残破不堪，羽毛散落一路。

威尔曼。

伊塞亚看到那张还算熟悉的脸，也是一愣。

加百列的脸色瞬间惨白。她几乎是跌跪下去，颤抖的手指抚上威尔曼的脸。天使的皮肤因失血过多而泛着青灰色，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沫，棕色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涣散。

“殿下······”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颤抖的手指在加百列的手腕上碰了碰，似乎想要抓住，最后却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东侧······防线······失守了······红海的······血族······他们······和恶魔······联手······”

每说一个字，天使的呼吸就更弱一分，鲜血从胸口的位置汩汩涌出，刹那间就把加百列的袖口染红了一大片。

水天使长的眼底隐隐的掀起了风暴，她的声音比数九寒天还要冰冷。

“谁干的？”

威尔曼作为她的副官，实力在六翼天使中也能排在前列，能够伤到威尔曼的也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是······来自乌托邦的血族······领头的······阿斯顿······”

威尔曼的嘴角用力的扯出一个笑，“那个······疯子······他还说······要拿您的头······去讨他们主君的欢心······”

伊塞亚脸色骤变，却硬生生的被他压了下来，好在加百列现在情绪正在激动之中，暂时没注意到他。

阿斯顿口中的“主君”？他在红海待了那么久，从未听说过血族有什么所谓的君王——

除非······

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浮现，但他很快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殿下！”一旁的医疗天使焦急地喊道，“威尔曼大人的心核开始不稳定了！”

加百列站起身，水天使长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她抬手凝聚出一道纯净的治疗魔法，浅金色的光芒笼罩在威尔曼身上，却只是勉强止住了不断涌出的鲜血。

“立刻送他回天堂。”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告诉医疗部，不计任何代价也要保住他的命。”

几名天使匆忙的抬起担架，急急忙忙的送这位副官回天堂去了。伊塞亚扭头朝威尔曼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注意到他的指尖居然还在微微抽搐，似乎仍在无意识的想要抓住什么。

等医疗队离开后，原地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加百列站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上，眼底的神色没有一丝的波澜——伊塞亚却第一次意识到，加百列是真的发怒了。

“伊塞亚。”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立刻带领第七军团前往骸骨荒原支援路西菲尔。”

伊塞亚心头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那您要去做什么？”

“我亲自带队。”加百列望着远处天使和恶魔厮杀的战场，眼中情绪平静的让伊塞亚心惊，“进入永夜之渊。”

“什么？”伊塞亚失声叫道。饶是他知道威尔曼受伤加百列是气的不轻，也没想到这位天使军团的统帅会做出这种决定。

“那里现在到处都是暴走的黑暗能量！而且阿斯顿明显是在引您过去！”

阿斯顿那家伙没什么脑子，这很明显就是明晃晃的阳谋。而他敢骗加百列过去，必然有对付这位水天使长的手段——伊塞亚不相信阿斯顿会对加百列的实力一无所知。

“所以呢？”加百列转头看着他，眼中的寒意让伊塞亚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难道就让那些肮脏的吸血虫子把天堂的脸面按在地上踩？让威尔曼的血白流？”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咆哮。营帐外的天使们几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僵在原地，朝这边投来隐晦的视线。

伊塞亚从未见过一贯优雅从容的水天使长如此失态。

“殿下，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这样太冒险了。”伊塞亚、深吸一口气，试图劝说加百列先冷静一下，“您至少等路西菲尔殿下那边解决完后，再一起商议。”

说白了，伊塞亚觉得加百列这行为压根就是自己去送死，然而面对暴怒的水天使长，他也没敢说出来，只能把路西菲尔的名号抬上来。

“没有时间了，伊塞亚，你自己看看外面。”

加百列打断他，抬手指向圣光结界之外。

那里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东侧的天空已经完全被染成了血红色，无数蝙蝠形状的黑影自云层之中不断的俯冲而下。在更远处，永夜之渊的入口处，隐约可见一道暗紫色的能量漩涡正在不断扩大。

“看到那个漩涡了吗？”加百列冷笑，“每过一分钟，就有更多的恶魔从地狱涌出来。再等下去，我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

伊塞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承认加百列说得一点都没错，固守在原地，天使们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只是这般主动出击——

“这是正式的命令，伊塞亚。”加百列看着他，用上了正式的称呼，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你负责支援骸骨荒原，我负责清理永夜之渊。没有异议吧？”

伊塞亚深吸一口气，右手抚胸行礼，“遵命，殿下。”

加百列点点头，转身走向帐外。在掀开帘子的瞬间，她停顿了一下，“如果见到路西菲尔，告诉他，起码这一次，我没有辜负天堂的信任。”

加百列的声音不大，轻得几乎像是叹息，却让伊塞亚的心脏猛的揪紧。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帐外，残余的天使军团已经列队完毕。加百列展开六对黄金羽翼，圣洁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她的声音传遍整个营地：

“以水天使长之名，今日，我们要让那些亵渎光明的渣滓知道——”

她的手上浮现出一把长剑，剑锋直指永夜之渊。

“天堂的怒火，究竟有多可怕。”

伊塞亚站在营帐外，看着加百列率领天使军团，毫不犹豫的冲向永夜之渊的入口。天使长的金色长发在狂风中飞舞，六对黄金羽翼展开时洒落的圣光，在昏暗的天幕下划出一道璀璨的轨迹。然而那道光芒很快就被永夜之渊的黑暗吞噬，如同投入深渊的火把，转瞬即逝。

“她会回来吗？”灵魂深处，火焰的声音响起。

伊塞亚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自己却毫无感觉。

“我不知道。”他在心里回答，“我只能希望······她不会有事。”

残存的天使们已经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列好了队。伊塞亚转身时，看到的是数十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这些战士们刚刚失去了同袍，又目睹自己的统帅孤军深入险境，此刻全都紧绷如弦。

“第七军团听令！”伊塞亚深吸一口气，声音在光魔法的加持下传遍整个营地，“立即整备，一个时辰后出发前往骸骨荒原！”

天使们沉默的向这位五分钟前才走马上任的统帅行礼，动作整齐而划一。

不到一个时辰后，这支只剩下最后几千天使的残军起飞了。伊塞亚飞在最前方，浅金色的长发在他背后飘扬着，上面还沾着血迹。他不断的调整着飞行高度，避开从地面射来的腐蚀性魔法箭矢。

“大人，左侧有敌袭！”后方传来预警。

伊塞亚猛的侧身，一道黑魔法擦着他的羽翼掠过。二十多只血族从云层中俯冲而下，他们的蝠翼在暗光下泛着金属般的色泽。更可怕的是，每个血族身后都跟着三四个低阶恶魔。

“防御！”伊塞亚高喊一声，手中浮现出火焰圣剑。索性这里也没有天使会认出他手里的神器，伊塞亚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最大功率的输出。

火焰自剑身开始蔓延，将最先扑来的血族瞬间斩成两半。血液溅在他的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战斗在瞬间爆发。天使们组成环形阵，背靠背用以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然而在数量源源不断的攻击下，不多时，一个六翼天使就被三个恶魔同时扑倒，他的惨叫声刚响起就被掐断。

某个血族直接咬穿了他的喉咙，鲜血溅了他身边同伴满身满脸。

“不要分散！不要走神！”伊塞亚挥剑劈开一个恶魔的头颅，火焰顺着剑锋流转，将另外两个恶魔也跟着一起烧成焦炭，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更多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就像陷入了一个不断收紧的死亡漩涡。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起码损失了上百名天使之后，伊塞亚终于带着剩下的天使摆脱了血族的围攻。

“继续前进。”他抹去脸上的血迹，声音沙哑，“路西菲尔殿下还在等我们。”

不远处的天空下，那道暗金光柱似乎体积变得更大了，仿佛硬生生的把天空劈出了一个洞。伊塞亚能感觉到，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骸骨荒原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