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王室，中州的主人。是它控制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和外面的修真界隔绝，可它自己却并不需要如此。你身上有王室血脉，所以你的修炼才不会受到天灵塔监督。”
“我想除你之外，天都和王室必然还有其他的修炼之人，初步猜测，应当就是启明帝本人和天都国师。”
“不，应该说是每一代的帝王和国师。”谢江雪说道，“所以中州的屏障才能持续万年不破。”
“我早该想到的，如果没有顶尖的修士以灵力支撑，这么大的阵法根本无法存在这么久。”
“修士？灵力？阵法？”权小白挠挠头，“是我说的那种仙术吗？你们知道这么多，那肯定也是仙人，不，修士了，那我要拜你为师，跟你修炼，我还要跟你们一起走，一起离开中州！”
他说着眼睛亮亮地看着谢江雪，满脸都是渴望和期待。
谢江雪见状微微一笑，“声声，打晕他。”
“！”
慕琉声拍拍胳膊，看着被打晕后绑成粽子扔到床上的权小白，满意地点头。
“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离开了。”谢江雪开口道。
从谢江雪让慕琉声打晕权小白，表示没有带对方离开的意思后，后者的心情就非常好，闻言立刻起身，“我现在就去收拾，等天明把一些无用的东西都当了，然后从城里买辆马车，明天一大早就能动身。”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人怎么处理。”他眯眼盯着床上的粽子。
“先前你不是找到过一种能致使人昏迷的草药吗？”谢江雪想了想，“给他喂下去一些吧，明日走前我们再给他留些银钱。”
慕琉声干脆地点头，“好。”
他出去之后，谢江雪摸索着将床角被子拉起来，然后盖在权小白身上，“抱歉，我不能带你走。声声已经是我计划当中的例外，我不能再让其他的无辜之人陷入危机。”
他说完停顿了很久，再说话时的声音添了些莫名的情绪。
“留在这儿，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许未来有一天，中州将会是人间的最后一片净土。”
*
慕琉声的动作很快，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带着东西进城换钱去了。
因为昨晚的那场地动，村民夜里担惊受怕一宿没睡着，天亮之后才终于安心进入了梦乡。
所以直到慕琉声驾着马车回来，路上还是空荡无人的。
这正好方便他们离开。
“声声，这些书简就不带了。”
谢江雪摸着院子里的两个大箱子，有些无奈，“太累赘了，以后你需要什么我再给你刻。”
“不行。”慕琉声直接摇头，“我要带。”
谢江雪知道他的犟脾气，劝了两句不管用也只好放弃。
行吧，反正堆在马车里也能一起带上，等到了修真界……
“对了，你记得把参参送到刘叔那里，刘叔爱猫，肯定能照顾好它的。”
“知道了，我这会儿就去送。”
“……”
慕琉声今早把他们院子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但即便如此换得的银钱也非常有限。马车还是因为他认识车行的人，用最低价购了一辆看起来有些寒酸的二手马车，还有一匹勉强能拉车的老马。
慕琉声看着院中一身素衣干净无尘的谢江雪，再看了眼那辆灰扑扑的小破马车，神情有些沉郁。
谢江雪本人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掂了掂对方递到手里的钱袋子，“这些全部留给权小白吧。”
慕琉声皱眉，“换的钱没剩多少了，全留给他，我们怎么办？”
谢江雪失笑，“声声，中州之外，我谢江雪还不至于穷到一点家底都没有。”
“放心吧，以后我养你。”
“……”
慕琉声驾着车，带着谢江雪离开了小院。
对于这个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此时他的心中并没有任何的不舍。
只要谢江雪在身边，他去哪里都可以。
中州地界的道路修缮得宽阔平整，即便是在村野之地，也能让这辆不大的马车行驶无阻。
谢江雪坐在车里，将帘子掀开一半和慕琉声说着话，“声声，你还记得我们进来的那个位置吧？”
“嗯。”慕琉声回答，“风桥村绕山而行，有一宽阔山洞，往前几十步就是。”
慕琉声的记忆很好，不过一刻钟功夫，就非常准确地到达了他记忆中的位置。
那山洞往前的几十步，山体上布满了藤蔓枝叶，杂草疯长，是看着再寻常不过的一处石壁。
慕琉声坐在马车前，手心洇出了汗液。
他有些紧张。
并非害怕，而是他怕自己判断错误，让谢江雪受伤。
“声声，我相信你。”谢江雪依然撩着帘子没有放下，“记住，要心无杂念，只能想着向前冲。”
“我知道。”慕琉声闭了闭眼，“你坐稳了。”
“驾！”
慕琉声用最大的力气狠狠抽在了马身上，那原本速度提不起来的老马受到刺激，用此生最大的力气向前冲去。
它被慕琉声扯着缰绳高高仰起脑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眼前是一堵再结实不过的石墙。
可惜此时已经停不下来了。
然而马和马车并没有撞得粉碎。
“吁。”
慕琉声一扯缰绳，望着眼前不同于风桥村景象的山林，又扭头看了眼没有任何缝隙的石壁，心里松了口气。
“谢江雪，我们出来了。”
谢江雪“嗯”了声，然后扶着车站到了地上，面对着那面山壁。
“怎么了？”慕琉声有些不解。
谢江雪单手负在身后，清风吹动他束发的带子和蒙住双目的白布一同扬起。
恍若仙人。
“声声，中州有隔绝修真界的屏障其实挺好的。”谢江雪的声音有些悠远，“不管外界如何天塌地陷，里面的凡人都能一直安然生活。”
“我不希望打破这种安然。”
慕琉声有些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目光顺着对方一起投向山壁，“你想将这处中州连通修真界的通道给封上？”
谢江雪颔首，“是。”
“可是，”慕琉声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你已经没有灵力了。”
“我知道。”谢江雪声音如常，“修士以灵核存储灵力，灵脉运转周天，此二者出了差错，便意味着无法控制灵力，也无法调取周身灵气。”
“可还有一种力量，是所有生灵诞生于天地时便被赐予的。”
慕琉声不由微微瞪大双眼。
谢江雪抬手，金辉落在他的指尖，慢慢凝聚。
寿元之灵。
谢江雪前世找到的秘法，能助失去灵核者短暂拥有掌控灵气的能力，代价便是燃烧寿元。
使用一次将消耗十年寿元。
在寿元之灵遍布周身的那一刻，谢江雪手下快速捏诀，金芒从他指尖不断溢出，一道极为复杂的法阵慢慢成型。
“封。”
随着谢江雪一身轻喝，金光法阵瞬间覆盖住了面前的山壁，霎时光芒大盛。
金光散去之后，山壁似乎还是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但谢江雪知道这处通道已经被完全堵上了。
他有些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慕琉声上前揽住他，目光落在他发白的面色上，“谢江雪，你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说的那种力量是什么？”
他并不清楚谢江雪用的什么办法，可是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事。
“这种珍贵秘法，哪是你问我就能说的？”谢江雪勉力笑着，“可别打我的算盘了。”
慕琉声还想说什么，却被马车处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打断了。
“哇，你们果然是仙人！哦不，修士！”
权小白灰头土脸地从车底下爬出来，眼睛亮得出奇。
谢江雪心头一窒，下意识回头去看山壁。
可惜视野范围内一片黑暗。
山壁通道已经彻底封死，现在谢江雪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他燃烧第二次的寿元。
而且寿元之灵用一次少一次，他得留着这几次为数不多的机会，用在最为要紧的时候。
那这偷偷跟他们跑出来的权小白……
谢江雪胸腔压制不出发出几声咳嗽，“你，你……”
慕琉声抚着谢江雪的肩膀恶狠狠瞪向权小白，“你怎么跟上的？”
“我就是，可能因为练过仙术，身体比较好，你把我打晕之后我很快就醒了。”权小白缩了缩脖子，“然后我听到你们说要给我喂药，我就假装还晕着，在你走了之后我就把药吐出来了。”
“后来你们往马车上搬东西，我怕你们还是不带我，就偷偷地扒在了马车底下。”他说着揉了揉胳膊，“现在胳膊还酸着呢。”
权小白的话乱七八糟的，谢江雪根本没听进去，他眼前一阵眩晕，在失去意识之前连忙抓住慕琉声的胳膊，“我身体没事，睡上一觉就好，不要带我去看任何医师。”
“你要做的是去最近的城池，找山海阁任意一家分阁，取我指尖血，将我存在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然后，然后不要逗留赶去小夷山。”
谢江雪话刚说完，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上西州，浮光岛。
四面皆临水的小岛上，一座四十八层的通天楼阁凌然而立。
若是有认识此地为何处的修士在，便会知道，这楼阁可不仅仅是地上的四十八层，它的地下还有二十四层。
七十二层山海阁。
上西洲四大宗门之一。
山海阁最高的一层楼上，有人立于窗前，抬手接住了阁中弟子专用的传信灵鸟。
“是何事？”屋内响起了一道有些孱弱的女声，“居然能越过层层筛查，直接送到阿浔你的手里，想必很是要紧。”
立于窗前的人将灵气聚于指尖，转瞬间手中信纸便化做飞烟消散。
“有故人的消息传来。”他说着转过身，唇角微微上扬，“这沉寂许久的修真界，又要开始热闹起来了。”
“哦？”女声发问，“故人自何处来？”
窗边的人轻笑一声，“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