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外面的世界，只有零星的灯火闪烁。公寓客厅里，许诺特意调暗了主灯的光线，只留下一盏造型可爱的蘑菇形落地灯，散发着橘黄色的、暖融融的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沐浴露残留的淡淡馨香，以及少年身上那股奇异的、混合着奶香和阳光曝晒后皮毛的干净味道。
【很好，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呸呸呸，是灯光柔和，气氛温馨，正是循循善诱、教书育人的好时候！虽然学生只有一只……一个刚从猫进化成人的、对世界一无所知的帅哥。这设定怎么想怎么像三流网络小说的开篇啊！】
许诺清了清嗓子，将注意力从内心那个喋喋不休的吐槽小剧场拉回现实。
她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白槿则乖巧地蹲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那双翠绿的猫眼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像是两颗被精心打磨过的、流淌着无辜光泽的翡翠。
他仰着头，专注地看着许诺，那副“好学生”的模样，让许诺原本有些忐忑和无措的心情，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白槿，”许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而富有耐心，就像她在网上看过的那些幼教视频里的老师一样，“我们……再来学一点……新的东西，好不好？”
白槿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眼睛，长长的白金色睫毛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
他似乎并不能完全理解“新的东西”是什么，但他能清晰地捕捉到许诺声音里那种温和的、带着鼓励的意味。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表示期待的、轻微的“呜嗯”声，尾椎骨附近甚至不受控制地轻轻摆动了一下，仿佛那里还长着一条无形的尾巴。
【点头了！还发出那种小奶猫一样的声音！犯规！这绝对是犯规！明明是身高一米七五的帅哥，做出这种动作居然一点都不违和，反而……反而有点……萌得犯规！许诺你清醒一点！他不是你的宠物！他是……他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制造机预备役！】
许诺强迫自己忽略掉内心那片被萌得嗷嗷叫的弹幕，从茶几上拿起一个颜色鲜艳的苹果——这是她晚饭后特意留下的“教学道具”。
“看这里，”她将苹果举到白槿面前，确保他能看清楚，“这个，是……苹果。”她尽量放慢语速，发音清晰。
白槿的视线立刻被那个红彤彤、圆滚滚的东西吸引了。他好奇地凑上前，白皙的鼻尖轻轻翕动，似乎在分辨苹果散发出的淡淡果香。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苹果光滑的表皮，那冰凉细腻的触感让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苹……果？”他偏着头，学着许诺的发音，声音生涩，像初学说话的孩童，但音准却出奇地好。
“对！苹果！”许诺的眼睛亮了一下，语气里充满了鼓励，“很好吃的水果。”她说着，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咔嚓一声，将苹果切开一小块，递到白槿嘴边。
白槿看着那块散发着清甜香气的果肉，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清脆的口感，酸甜的汁液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新奇而美味的感觉。
他的眼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美味而幸福地眯了起来，喉咙里再次发出那种满足的咕噜声。
【天啊！他吃苹果的样子也好可爱！像只偷吃到小鱼干的猫咪！等等……我为什么要用猫来形容他？虽然他本质上可能真的是……不行不行，不能再这么想下去了！我要把他当成一个“人”来教导！一个需要学习人类常识的、嗯……特殊学生！】
许诺看着白槿小口小口地将那块苹果吃完，甚至还伸出粉嫩的舌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边的汁液，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成就感。
这种手把手教导一个“新生儿”认识世界的感觉，让她在巨大的压力和不安之外，品尝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类似于“为人师表”的乐趣。
她又拿起桌上的水杯：“这个，还记得吗？水。”
“水……”白槿立刻重复，发音比之前标准了许多。他还记得这个，是清凉的、能解渴的东西，许诺之前喂过他。
“很好！”许诺不吝啬自己的表扬，“那这个呢？”她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白槿，“我，许诺。你，白槿。”
“许……诺。”白槿的目光落在许诺脸上，那双翠绿的眼眸专注而认真，像是要将她的名字和她的样貌深深镌刻在脑海里。然后，他的视线转向自己，有些困惑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试探性地发出一个音节：“白……槿？”
“对！你叫白槿！”许诺用力点头，笑容明快。
得到肯定的白槿，似乎对“白槿”这个属于自己的名字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看许诺，然后再次，用一种更确定的语气，轻轻地说：“白槿。”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找到归属般的释然。
【太棒了！他记住自己的名字了！这简直是教学史上的里程碑啊！虽然教的只是最简单的词汇，但这种看着一张白纸慢慢被填上色彩的感觉……真的……好有成就感！或许我真的有当幼教的天赋？不过教的是个能变成人的猫妖孽这件事，说出去大概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接下来的时间，许诺又耐心地教了白槿一些更生活化的词汇。比如她指着柔软的沙发，告诉他：“沙发。”
白槿好奇地伸出手，按了按沙发富有弹性的表面，然后学着许诺的样子，笨拙地坐了上去，感受着身体陷入柔软的舒适感。他尝试着发音：“沙……发？”
“对，沙发。”许诺笑着肯定。
然后，她又指了指墙上的电视：“电视。”
白槿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方块，翠绿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这个东西，他之前见过许诺对着它看很久，里面还会发出各种声音和活动的影像。
“电……视？”
教学在一种笨拙而温馨的氛围中进行着。白槿的模仿能力简直堪称妖孽级别，几乎许诺说一遍的词语，他就能模仿个七七八八，多说几遍，发音就能非常标准。
只是他对于词汇背后的含义和逻辑，依旧处于摸索阶段，常常会做出一些让许诺哭笑不得的举动。
比如，许诺教他“书”这个词的时候，拿起一本画册。白槿学着发音后，却伸出手想把画册塞进嘴里咬，似乎把它当成了某种可以吃的“苹果”的变种。
【祖宗！那是精神食粮！不是物质食粮啊！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什么都想尝尝，但画册真的不好吃！而且油墨有毒啊喂！】许诺手忙脚乱地把画册从他“口中”解救出来。
又比如，许诺教他“灯”这个词，指着头顶的吊灯。白槿学会发音后，却伸长了脖子，试图用脑袋去蹭那个发光发热的东西，像猫咪喜欢在温暖的灯罩旁取暖一样。
【危险！烫！你个傻大胆！那是灯泡不是猫抓板也不是取暖器啊！真想不明白猫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变成人之后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许诺赶紧把他拉开，生怕他烫到自己。
尽管乌龙不断，但这种近距离的、手把手的教学，也让两人之间的肢体接触变得不可避免。许诺在纠正白槿的动作，或者递给他东西的时候，指尖常常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每一次这种轻微的接触，都会让许诺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脸颊也阵阵发烫。
而白槿，则对这种来自许诺的触碰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喜爱和渴望。他的身体像向日葵追逐阳光一样，本能地向许诺靠近。
当许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臂时，他会像小猫一样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甚至会主动用自己的手背，轻轻蹭过许诺的手指，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汲取某种能够让他感到安心和愉悦的能量。
【他……他又蹭我了！这次是手！他绝对是故意的！猫咪撒娇也不是这么个撒娇法啊！而且……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砰砰砰的声音……不会被他听见吧？太丢人了！许诺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可是个成年女性！怎么能被一个……一个刚变成人没多久的“小屁孩”（虽然他看起来比我还高）给撩拨成这样？！】
许诺的内心在疯狂尖叫，表面上却还要维持着“人类导师”的淡定和从容，这种精神分裂般的状态让她感觉自己快要精疲力尽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午夜。许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觉得今天的“课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白槿虽然学习热情高涨，但他的身体毕竟才刚刚适应人类形态，不宜过度疲劳。而且，她自己也快要被这种高强度的、伴随着无数内心吐槽和脸红心跳的教学给榨干了。
“好了，白槿，”许诺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他的注意力，“今天……就先学到这里。现在……要去……睡觉了。”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泛起一丝生理性的泪光。
“睡……觉？”白槿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这个词他似乎听过，许诺之前指着沙发上的他，说过类似的话。
“对，睡觉。”许诺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走廊尽头那个刚刚为他整理出来的房间，“那是你的房间，你去那里睡觉。”
白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又转回头看着许诺，翠绿的眼眸里流露出明显的不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不想离开这个人类，她身上有让他安心的气味，她的声音让他感到平静，她的触碰……能给他带来那种奇异的、令人着迷的愉悦感。一个人待在那个陌生的、小小的房间里，会很黑，很冷，很……孤单。
他慢慢地站起身，却没有立刻走向那个房间，而是走到许诺面前，在距离她只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微微低下头，白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部分的神情，但许诺依然能从他那双清澈的眼眸里，读出浓浓的依赖和……祈求。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拉住了许诺卫衣的袖口。力道很轻，仿佛只要许诺一挣脱，就能轻易甩开。
“许……诺……”他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的鼻音，像一只不想离开妈妈怀抱的小猫，在做最后的努力。
【啊！他又来这招！拉衣角！眼神攻击！鼻音撒娇！这谁顶得住啊？！这根本就是犯规！红牌罚下！不行不行！许诺你一定要顶住！不能心软！他必须学会独立！你不能把他当成真的猫咪一样养在身边寸步不离啊！】
许诺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你就睡客厅沙发吧”，但仅存的理智阻止了她。
她知道，不能这样无底线地纵容他。他需要学习人类的规则，需要学会独立，这是他未来能否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关键。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但坚定地，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白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翠绿的眼眸里瞬间漫上了一层水汽，像是被主人拒绝了的小狗，充满了受伤和失落。
他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看到他这副模样，她差点就要反悔，但最终还是硬起心肠，指着那个房间，用尽可能温柔但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白槿，去睡觉。乖。”
白槿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默默地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有些失落的步伐，慢慢地走向那个属于他的、小小的、陌生的房间。他的背影在灯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单。
许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房门被轻轻地带上，发出一声微弱的“咔哒”声。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少年的淡淡气息。
她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今天的经历，简直比她画一个月稿子还要累。
【总算是……把他弄去睡觉了。我容易吗我！这简直就是斗智斗勇外加考验心脏承受能力啊！不过……他刚才拉我袖子的样子……还有那副委屈巴巴的小表情……真的……好让人心疼啊……】
许诺捂住自己不争气地怦怦直跳的胸口，感觉脸上依旧热度未消。她知道，自己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猫少年，似乎真的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危险的情愫。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她拿起数位板，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心思画画。
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白槿那双翠绿的眼睛，他笨拙的动作，他依赖的蹭动，以及他睡梦中那一声声让她心悸的“咕噜”声。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那个刚刚关上的房门，突然又被悄无声息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