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惊愣过后，多丽的第一反应就是必须尽快帮瑟兰恢复人样，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

她直接用魂力开辟通道来到地下室，刚收起魂力瑟兰就朝她扑了过来。

“瑟兰，是我！”多丽一边喊一边后仰避开。

冰冷的爪子迅疾地自她眼前扫过，带起一阵杀气腾腾的劲风。

瑟兰此刻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见第一次攻击没有伤到多丽，喉间发出嘶哑愤怒的低吼声，更迅猛地朝多丽攻来，一爪子把坚硬的岩石墙壁抓得粉碎，碎石哗啦啦地落到地上。

异变后的他动作比之前更快，多丽避得惊险万分，连使出镇静的机会都没有，匆忙间利用空间魂力打开一条通道拉开与瑟兰的距离，才对他使出镇静。

瑟兰一转身发现多丽已经到了地下室通往上面的阶梯处，嘶吼一声又朝她扑过来，扑到一半只觉脑门一凉，那烈焰焚身的感觉瞬间减轻不少。

他停了下来，痛苦地用爪子捧住自己的脑袋。

多丽的魂力飞速流失，她没想到仅仅是让他镇静，居然要消耗如此多的魂力，她本就只剩一小半的魂力就快见底了。

想起魂力耗尽后那种难受至极的感觉，她停了下来。

瑟兰跪倒在地，寂静黑暗的地下室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他似乎还是非常痛苦，尖利的爪子抓挠着地砖，随即一侧身躺倒在地，一边呻i吟一边痛苦地滚来滚去。

“瑟兰！”多丽叫他。

“……走……走啊……”他发出低哑浑厚类似野兽的声音，催她离开。

他这个样子，她怎么能走？

魂力耗尽就魂力耗尽吧，多丽用仅剩的魂力对他使出祈福。

痛苦翻滚的瑟兰终于停了下来，身形也逐渐缩小，最终恢复了常态。

他蜷缩着身子，躺在杂物堆里一动不动。

多丽迈着虚弱的步子靠近他，从戒指中取出一件风衣，盖在他身上，随后脱力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黑暗中，两个人都在喘息。

“对不起。”长久的静默后，瑟兰声音低弱地开口。

“为什么要道歉？”多丽忍着那让人昏聩的虚弱感觉，问。

“我邀请你加入了怪物的战队。”

“你不是怪物。”

“失去理智，不人不鬼，不是怪物是什么？如果人们知道现在的皇族血脉已经无法诞生巨龙，只能诞生像我这样的怪物，应该会很失望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十三岁，龙骊珠偷偷带我去巨龙神殿测了血脉浓度，39.4，她一直都知道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也许变成巨龙需要一个过程，你只是刚开始……”

“不，你不懂，血脉浓度低于五十都无法变成巨龙，只会变成像我这样的怪物。我不是首例，巨龙陨落后的两百年间，皇室出过很多像我这样的子嗣，只不过当他们开始变成怪物后，都被皇室悄悄地处理掉了。龙氏家族清楚地知道，他们因为能变成巨龙而登上皇位，也能因为变成怪物而跌落神坛。”

“你不一样。”

“呵，有什么不一样？因为我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所以处理起来更方便么？”瑟兰自嘲地冷笑。

“你不一样，因为你有我。”

瑟兰冷笑的嘴角僵住。

“现在的我就能让你从失控的状态恢复正常，假以时日，等我成长起来，等级更高的时候，我一定可以彻底地帮你解决这个问题，让你永远不再失控，或者，让你成功变身巨龙。你相信我吗？”多丽问。

瑟兰慢慢地转过身来，绝对的黑暗中，他看不清多丽的脸，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就在他身边，离他很近很近。

“你……还愿意留下？”他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不？”

“你有更好的去处。我的意思是……你不会觉得，我很恶心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深藏的自卑。

“如果你是指身世的话，我连我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恶心你？如果你是指你变身后的外形，相信我，没有比当初的芒种更吓人。”

瑟兰不说话，只是缓缓地朝着她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他并不会碰触她，可是他此刻心潮涌动，就是想这样做，反正，黑暗能掩盖一切。但手伸出去之后，他才想起来她看得见，她的精神力可以看见一切。不等他收回，手心一暖——多丽接住了他的手。

多丽握住他那只手，语气轻松，道：“我又耗尽了魂力，但我现在却很开心，因为我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你是巨龙，我是红月祭司，小满是吞噬龙，那我们三个是不是又可以为巨龙帝国开创一个辉煌时代了？如果真是那样，我第一个就要打爆该死的机械帝国，为老班克报仇！”

她手心有汗，手掌并不像其它这个年纪的女生一样柔若无骨，她指骨坚韧，触感有些粗糙，充满了力量感。

因为从来不缺追求者，瑟兰牵过不少女生的手，但从来没有一只手，像眼下那只手一样让他感觉心动。他头一次意识到，他不慕颜，但也许，他慕强。

“你怎么不说话？”多丽问他。

瑟兰猛的回过神来，一瞬心跳失序的恍惚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下意识地回答：“好，如果我是巨龙，我一定陪你打爆机械帝国。”

四年了，因为这个承诺，他第一次感觉自己肮脏的身世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多丽手掌一翻，勾住他尾指，道：“拉钩，谁反悔是小狗！”

瑟兰失笑：“你幼不幼稚？”

“你就珍惜吧，我不是对谁都幼稚的。”多丽收回手，捧着脑袋道：“你自己修整一下吧，我太难受了，上去睡会儿。”

“我送你上去。”

“光着身子穿着我的风衣吗？”

“……”

多丽费力地站起身，扶着墙踩着台阶慢慢往一楼去了。

经历了刚才那番烈火焚身般痛苦的变身，瑟兰现在也有些脱力，但他还是强撑着站起身来，摸索着开了灯，在一地狼藉中寻找变身前被他扔了的骨器戒指。

好不容易找到戒指，从里头拿出衣裤来穿上，他上到一楼，发现多丽歪歪斜斜地躺在一楼客房未铺被褥的床垫上，人已经昏过去了。

他把她抱到客厅沙发上，从客房橱柜里找出被褥把床铺上，再把她抱到床上躺好，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在床边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多丽。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变身，十三岁那年，测过血脉之后的一天，和龙骊珠共进晚餐，饭后没多久他就感觉到浑身高热，异常难受，让侍女去找宫廷医生，医生没来，龙骊珠却来了，带着她的侍卫把他抬到了一个废弃的酒窖里。

龙鳞从他皮肤上长出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一种烈火灼身的痛苦，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撑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非人的剧痛，他在地上翻滚，嚎叫，逐渐丧失理智，脑中只剩下极端的痛所引发的暴乱与怨恨。

这种折磨无止无境，可惜那时候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主意识，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以死来寻求解脱。

后来他终于离开了皇宫，离开了龙骊珠，回到了多特郡，他原以为只要对龙骊珠敬而远之就能没事，没想到刚回到龙都，一盒“致伊芙”又让他着了她的道。

她是想以这种方式逼他去向她寻求帮助。

好在有多丽。

他不知道多丽最后能否让他变成巨龙，但既然承诺了她，那他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撑到变成巨龙的那天，或者，彻底失败的那天。

多丽在昏睡，他也没什么办法能让她好受些，自己身上又脏得很，就去一楼的盥洗室洗了个澡。

洗到一半，听到有人摁门铃，他怕门铃声吵醒多丽，忙裹了浴袍出来开门。

门一打开，门外站着云翳。

他看到裹着浴袍头发湿漉漉的瑟兰眉头便是一皱，冷声问道：“多丽呢？”

“在卧室。”瑟兰道。

云翳抬手便给了他一拳，长腿跨进门来，胳膊一抬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枪口顶着瑟兰的脑袋，怒道：“你找死！”

瑟兰被他这一拳打得向旁边踉跄了两步，抬手擦了下嘴角溢出来的血，他讽刺一笑，回正脸看着云翳道：“听说她和你交往，我很不爽，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根本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但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又怎样？”瑟兰抬手握住他的枪管，顶紧自己的脑门，挑衅：“你敢开枪吗？”

云翳死死盯着他，手背上青筋贲起。

“别用你肮脏的思想来揣度我们，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瑟兰把他的手枪一把推开，转过身去，“她耗尽了魂力，现在在客房昏睡着。”

云翳收起枪，去客房一看，见多丽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掀开被子把她抱了起来，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离开了别墅。

现在已是傍晚，别墅区多了很多归家的人，见到云翳都跟他打招呼，云翳都是点一点头当做回应，直到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云翳。”

他停步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一个身高比唐佳丽略高，容貌相似，气质却大不一样的年轻女子站在道路中间，正微微笑地看着他，身后跟着两名一看就是战士的护卫。

“唐大小姐。”云翳礼貌地朝她颔了颔首。

“好久不见。”唐佳人寒暄着缓步走近，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他怀中，问道：“这是……”

云翳直言：“这是我女朋友。”

“哦，她这是怎么了？需要帮忙吗？”唐佳人问。

“不用，她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唐大小姐是来看望唐二小姐的吗？”云翳问。

唐佳人点头，微笑道：“我是来祝她生日快乐的，但看起来，这个生日她不会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