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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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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入广平府城门的那一刻,连绵如缕的细雨渐渐停歇,乌云散开,天光大亮。

祝平安静静坐在一侧,久违的有了回家的满足感。

明明不是青山府,明明不是她的家。

那场大雨,那场洪水,那个滋养她长大的青山城,仿若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她已经记不起青山府城门的样子。

今晨一早,慧明大师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宅院,只留下一张纸条,言道:有期再会。

来无影去无踪的样子,真就如甘草所说:道风仙骨。

祝平安莫名的想起那支姻缘签,有些后悔。

若是真的灵验,当初应该请慧明大师算一下自己阿爹阿娘的。

平安锁如今正挂在她的脖子,早已被暖的温热。

她心中稍有慰藉,然担忧却逐日渐甚。

祝平安始终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半分。

“小平安。”

倏地,马车外传来江南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祝平安伸出手,碰到一抹软面的布料。

她攥着边角将它掀开,一股清流的混杂着雨后清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祝平安撇开纷乱杂绪,问道:“怎么了?”

江南晨骑马走近,无奈道了:“你转转身子,我在这儿!”他语气颇为不好,“那边是赵听淮。”

……祝平安整个人都僵住了,耳边传来甘草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她红了脸,连忙扭过头,怒嗔道:“你这是欺负盲人!”

话音刚落,她方才面对着的那处有着衣袖摩挲的声音,随即一道清冽而平静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很闲?”

这话是对江南晨说的。

“不闲!”江南晨没好气的对赵听淮露出一个假笑,“我看你才是真闲。”

不待赵听淮说什么,江南晨转身面向祝平安,变脸似的扬起嘴角,语气温和,“小平安,前面不远便是四方斋,我得先回去了,便不送你了。”他驾驭着座下略有躁动的马匹,快速道:“明日我再去找你玩儿。”

祝平安来不及说话,便听一阵马蹄飞扬声传入耳廓,渐行渐远。

她张了张嘴吧,想说的话被哽在喉咙处,无声沉默。

罢了,随缘吧。

他与杳娘,都过去了。

“风大,小心一会儿变成鸡窝头。”赵听淮驱马走近,拽着另一侧的帘子微微用力。

祝平安没防备的帘子一同落下,她一怔,松开了手。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

要说风大就直说嘛!

祝平安翻了个白眼,端正身子坐好。

另一侧的甘草仗着祝平安瞧不见,无声长大了嘴巴,笑的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暗自腹诽着,好像一对欢喜冤家!

南山堂门前,杳娘早已等候多时。

她踮脚远望,手中的帕子早已被攥的不成样子。

若说世事无常,可道天气多变。

昨日乐仁府倾盆大雨,广平府却连绵多云。

江南晨派回来传信的人浑身湿透的出现在南山堂门前时,惊扰了周边许多民众。

耽搁了返程的日子,杳娘一夜孤枕难眠,心绪杂乱。

今早对镜梳妆时,便见眼底一片青黑,只得敷了厚重的胭脂遮盖。

只怕等下赵听淮回来又要说她。

胭脂里的铅粉太多,恐有毒素,赵听淮时常与她叮嘱少用些。

若说杳娘最担心的,还是祝平安。

那份含着对蛮娘的爱,如今全部倾注在了祝平安的身上。

最好的结果,便如她所想,平安与听淮。

她打断了念头,手指攥着帕子紧了又紧。

到底太过似曾相识,便将希望全部寄托,她既想要圆满又不敢触碰,便只能留三分。

暖风飘忽而过,将杳娘的裙摆吹的飘扬,她拉进披帛,望眼欲穿的注视着街巷大道。

忽地,车轮滚滚的声响从拐角处传来,伴随着马匹的阵阵嘶鸣。

杳娘心中猛地一跳,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果不其然,赵听淮率先出现在拐角,他骑着一匹黑棕马匹,身着长袍,眉眼清冽。

随即,笨重的马车跟在他的身后,缓缓行至南山堂前。

赵听淮勒马而停,翻身而下,嘴角微微上扬,“嫂嫂。”

赶车人将马车停下,又从后面将马凳放好。

甘草早已耐不住性子,掀着帘子冲杳娘用力的挥手,兴奋的眼眸好似一团火烛,亮的人不敢直视。

这丫头自来到南山堂后,愈发压不住天性了。

杳娘颔首,柔声道:“慢点下来,别踩空了。”

祝平安坐在马车内,她将衣裙全部归拢成一团,等着甘草接她下马车。

看,自从失明后,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可心中满是雀跃,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杳娘见面,与她讲述乐仁府发生的事情。

不多时,甘草利落的跳下马车,转而伸出手,“平安,来。”

甘草先是拉了拉她的衣摆,示意自己手的位置。

随即,便握住了祝平安摸索着伸过来的手。

“来,慢些。”

杳娘早已走到马凳一旁,帮忙护着祝平安一同下马车。

祝平安心中暖意盈盈,原本空落的情绪一点点消散。

她轻声唤道:“姐姐。”

杳娘应声,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胳膊,将甘草一同扶着她下了马凳,“小心脚下,慢慢走。”

祝平安嗯了一声,待脚尖碰到硬硬的土地,提着的心脏终于回归了原位。

待三人说笑着进入南山堂,赵听淮这才出声,与车夫道:“辛苦了,快回去吧。”

南山堂后院,祝平安的屋子内。

甘草将祝平安寻亲一事讲的绘声绘色,语气里满是悲哀落寞。

她也为祝平安这趟旅程感到可惜。

杳娘在一旁听着,眼眸早已被泪水浸润,染湿了帕子。

她的声音沙哑着,握紧祝平安的手,“别怕,有消息是好事,我相信很快便会找到伯父伯母的。”

她安慰着祝平安,自己却已经止不住泪水。

甘草这才慌了神,连忙走到两人身旁轻抚着杳娘后背,“赵娘子……”

杳娘抬眸,轻轻摇头。

她控制着鼻音,不想让祝平安知道。

甘草只得噤声。

有消息便是好事。

这句话是祝平安近两日听到的最多安慰她的话。

隐隐约约的,她紧紧抓住这根稻草,期望成真。

——

广平府位处中原地带,周边一片平原,曾是九朝古都。

大昭开国皇帝谢子昂也曾考虑过继续将此地作为皇都,然旧事纷扰,最终未能实现。

后圣武女帝登基,这里成了陪都。

可惜,只有三十年。

祝平安倚靠着廊柱,静静坐着。

廊檐下,谢宣闻手持书卷,将《昭朝札记》娓娓道来。

此刻正讲到圣武女帝一册。

另一侧的木凳上,甘草手择着豆角,听的津津有味。

“圣武女帝平高昌战乱,定岭南反叛,轻徭薄赋,可谓奇女子也。”

谢宣闻合上书卷,淡淡笑着总结着,“祝小娘子,今日便讲到这里了。”

自乐仁府归来,谢宣闻便搬到了隔壁新院子住。

也因此,赵听淮特请他来为祝平安授课。

今日,是第二日。

祝平安整个人放松下来,她循着谢宣闻的声音望去,问道;“先生,奇女子该如何定义?”

谢宣闻闻言一怔,虽不明其意,仍将自己的解读说出,“非寻常女子也。”

“那么,天下女子都该是奇女子,她们每个人都不寻常。”祝平安起身,言语闷闷不乐,“圣武女帝若只是因为她是女帝,做了男子应做的事情,便为奇女子,那太小瞧她了,不是吗?”

祝平安深吸一口气,揖礼道:“先生,圣武女帝为奇女子,因其对天下之功绩,而寻常家女郎亦为奇女子,是为她们所做的每一件事。”

这本《昭朝札记》乃是平湖温氏一族温琮所著,却只记载了乾元年间的事情,后册多为野史佚名,不可考究。

关于圣武女帝这一册,少了女帝的丰功伟绩,多却是风流韵事。

尽管谢宣闻补充许多,祝平安却依旧能从那些文字中感受到著书人对女帝的调侃与恶意。

除却乾元年间的事情,其余皆是废言废语。

谢宣闻微微蹙眉,随即大笑,称赞道:“祝小娘子,你说的很对,可世人大多眼浅,若连我,也只是一个平凡人。”

平凡人的思绪,不可深思。

“祝小娘子,听淮说的很对,你……难以掌控。”

难以掌控?祝平安不解,“何意?”

“因为你有着自己的思想,而不是被人提着的木偶。”谢宣闻背手而立,“很多人读书,从来都是将书中的知识一股脑儿的塞进脑子里,不曾辩意,书里写什么,他们便认为什么。”

“而你,祝小娘子。”谢宣闻转身,眼眸直直撞进那双无神的眼眸中,缓缓道:“你非附庸物。”

仅以女子而言,多为男子附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们被禁锢着,早已忘却前人那些女郎的丰功伟绩。

多可悲。

谢宣闻将书本放在廊檐下的凳子上,瞧了一眼怔在原地瞪着眼睛不明所意的甘草,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祝小娘子,女帝之所以成为了女帝,便是她不甘附庸,不甘成为王朝的附庸,也不甘成为男子的附庸,她心有大志,心怀天下和百姓。”

言罢,他抬步离开。

今日一言,不仅仅是告诉祝平安,更是他告诉自己,往后余生如何与杳娘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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