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误会了吗？”应琰想，“好像真误会了。”
“你走慢点。”他拎起校服裤腿，避免内侧布料擦到伤口，慢慢挪着脚步朝邢湛走去，走两步歇一步。
邢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最后还是忍不下心。
他两步走近应琰，自然而然地蹲在他面前，“上来，等你走到医务室已经放学了。”
“有什么问题？”应琰这次没有像刚才一样推拒，他靠近邢湛，慢慢地趴在他背上。
少年人骨架碰着骨架，热意隔着皮肤传递输送。
“最后一节英语课。”邢湛两手绕过他的腿腕，起身的同时有意无意地颠了颠后背的人，“还能赶上。”
应琰：“……放我下来。”
邢湛不予理会，背着他自顾自地往前。
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没什么人，邢湛背着应琰，沿着一排梧桐树下的光影往前。
路上静悄悄的，给邢湛一种很美好的错觉。
让他以为能一直这样背着应琰走下去……
“你刚才说的真的？”应琰惬意地趴在他背上，放空思绪问。
“嗯。”邢湛耳朵难耐地动了动，有点答非所问地说，“课表写了。”
“不是。”应琰皱眉从侧边不满地瞅着他，“上上一句。”
“你很在意？”好半天邢湛才说。
没人知道此时邢湛的心情。
他凝聚了他的期冀，等待着他的宣判。
“我——我当然——”应琰又趴了下去，脸朝着阴影的一侧，声音嗡嗡地说，“合约写了，我当然在意，你都不许我早恋，按理说，你也得做到，但如果你非要早恋，那我也没办法。”
“嗯。”邢湛心又沉回了原位，但好在他本来没有抱太大希望，所以心里的落差也没有太大，“没谈，也没收巧克力，隔天中午只是找她说清楚了。”
可能突然聊到了感情的话题，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粘稠起来。
“那你喜欢她吗？”快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应琰问出心里最想知道的。
“很重要吗？”邢湛停下眸子，微微侧了侧脑袋，用余光看着趴在肩头的人。
“当然。”应琰已经提前找好说辞，“你这样会更加影响学习。”
邢湛：“……”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不。”
“不知道还是不喜欢？”应琰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知道就是还喜欢，不喜欢就是真不喜欢。
这次邢湛没有回答，他背着应琰走了进去。
本以为医务室会没多少人，但进去的时候人还是挺多。
“伤哪了了？”忙得不可开交的医生问。
“擦伤。”邢湛把应琰放在椅子上，抬手拢了拢自己的衣领。
“我这边有点忙。”医生快速挂好一个人的点滴，找出一个药箱递给邢湛：“你扶他去里面，给他擦点药酒，严重了就用纱布包一下。”
“好。”
邢湛蹲下，一层层卷起应琰的裤腿，露出破皮的膝盖，顺着小腿流下的血迹已经干在了上面。
“你怎么什么都会。”应琰双手撑着床沿，看着他的动作，想起什么似的说，“忘了，教不会我。”
邢湛很轻地笑了一声，撕开棉签，拿出药酒开始给伤口消毒。
风从窗口吹进来，热意渐渐退下，里面的空间安静沉淀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应琰用脚勾过来一个凳子，“手上的坐着擦吧。”
邢湛换了干净的棉签，拉着凳子靠近他坐下，轻托着他的手，开始处理伤口，“右手需要缠纱布，这两天尽量少碰水，自己多注意。”
“不。”应琰抽回自己的手。
“不什么？”邢湛接话。
“你说不什么？”可算是让应琰逮到了。
邢湛：“……”
在这等他呢！
“不喜欢——”他欲言又止，眼神闪躲，手里的棉签都快被折断了，最后两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可能这辈子他都不会对应琰说出这句话。
他不喜欢女生。
他是同性恋，喜欢男生。
“我猜也是。”好似久久遮盖在心里的云雾终于消失，应琰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怎么猜到的。”邢湛拽过他的手，开始小心帮他缠纱布。
就这样挺好的，能一直这样就更好了，不需要更进一步。
喜欢是纯粹的，他喜欢的少年也值得遇见更多、更好的人。
“我不知道你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什么。”应琰视线垂落在他身上，用目光装饰着眼前的人，“但有一点肯定没错。”
“什么？”倒称不上好奇，邢湛只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喜欢是思念无期休止，是爱意无处藏。”应琰一脸真诚，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基本的恋爱常识还是知道的。
“你也是这样？”邢湛拐弯抹角地问。
“我啊？”应琰张口就来，“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主动出击，例外偏爱袒护，情书鲜花告白，样样不落。”
“那你对象一定很幸福。”邢湛语气多少带点阴阳怪气，他收好医药箱，把凳子砰一声放回原位，走到门口复又回头，“前对象。”
应琰想，他那门子的前对象，前门的对象吗？
“所以呢？”应琰拽下自己的校服裤腿，两步追上去，“你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邢湛表情又冷淡了起来，“我没谈过恋爱，没你有经验。”
应琰：“……”
恼羞成怒了？
“……没关系，青春留点遗憾也是美好的。”
邢湛：“……”
心梗。
“走了。”邢湛站在门口等他，“回去弥补你英语的遗憾。”
“我不想去。”应琰故意在后面磨蹭。
“那我走了。”邢湛勾唇一笑，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留下在原地傻眼的应琰。
足足愣了半天后他才确定邢湛是真的走了。
擦过药之后，伤口已经没有多疼了，应琰小跑两步去追赶邢湛的脚步。
门口空落落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傻逼邢湛，就不能等我一下，说走就走，我说我不想去，又没说我不去，烦死了，全世界他最讨厌。”应琰随手揪下一片花园里的绿叶，委委屈屈地不停嘟囔吐诉。
“谁最讨厌？”
“我靠！”
应琰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他向后退了半步，愤懑地看着邢湛：“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干嘛！”
“给。”邢湛递给他刚才买好的水。
应琰低头看着，立即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误会邢湛了，他别扭接过，“谢谢。”
“谢谁？”邢湛勾唇轻笑，一双眸色里倾注着对应琰的在意，“全世界最讨厌的人？”
应琰：“……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全世界最投缘的人。”
“能走吗？”邢湛问。
“不太能。”应琰犯起了懒。
“过来。”邢湛叹口气蹲下，把后背留给他。
应琰满意一笑，轻车熟路地趴上去。
两人原路折返，这条路好像走了好久，久到应琰快要睡着了。
“邢湛。”他轻轻叫了声。
“说。”
“你背我回家吧。”
“你家太远了。”
“回你的家。”
“好。”
应琰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邢湛真的把他背回了家，而他，也在邢湛背上睡了一路，一点察觉都没有。
*
下午大课间
“你俩早上去哪鬼混了？”一下课，豆不凡、漆原几人一同凑在了邢湛和应琰桌子旁边，“课都不上了？”
“阿湛，你帮我看看这个题，我不是很理解。”卜羽也拿着习题册走过来。
“回家了。”邢湛简短回应，接过卜羽手里的题，开始给他讲解。
邢湛坐着，卜羽站在他斜后方，弓着腰，斜着视线，使劲朝邢湛的放向靠过去。
尽管好像是很正常的举动，但从在意人的角度来看，两人脑袋都快贴到一起了。
“没办法。”应琰和其他几人聊了起来，嘴上很惋惜，心里却开心的不得了，“本以为能赶上早上的英语课，但还是没来得及。”
“来得及。”邢湛突然停下讲题的思路，回复他。
“什么来得及？”应琰看都不看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是在赌气，“专心讲你的题吧。”
“还真来得及。”豆不凡看着也一筹莫展，“换课了。”
天空一声巨响，英语闪亮登场。
“是我想的那个换课吗？”应琰艰难地吞咽。
“是的。”豆不凡早就接受了。
果不其然，上课铃一响，李老师就拿着紫色小蜜蜂走了进来。
“good afternoon，everyone”
“good afternoon，teacher”
“怎么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李老师打开投影仪，投影上一张新的试卷，“咱们叫人写个题，给大家提个神吧。”
比话音落的更快的，是班里人的头。
恨不得塞进抽屉里。
“应琰吧。”
其他没被点到的人瞬间松了口气，但也为应琰捏了把汗。
应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老师，我手受伤了。”他把自己缠纱布的手露出来。
“严重吗？”李老师脸上涌出担心。
“没事，就擦伤。”应琰实话实说。
“行。”李老师把目光转向其他人，“那你上来说答案，让邢湛替你写在黑板上吧，其他人都写在纸上，我一会检查。”
安排完毕，李老师又开始在过道里转，把讲台留给两人。
一圈转完，黑板上一个字都没有，李老师双手抱胸，靠着应琰的桌子，“没让你俩面壁思过，赶紧写，这篇完型不难。”
"A"
"C"
"A"
应琰说一个，邢湛就在旁边写一个。
一开始是这样，后面就渐渐变了顺序。
邢湛写一个，应琰念一个。
粉笔摩擦过黑板，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这次写的还不错。”李老师看着黑板上的正确答案，忍不住挑了挑眉，“是自己写的吧？”
“不是。”应琰小说说：“邢湛写的。”
“我知道。”李老师俨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再接再厉，继续保持。”
应琰：“……”
我不是故意的，我可坦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