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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街漫漫肆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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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的水晶帘被暮风掀起时,逢思余脖子上挂着块绿玉赤裸裸的躺在她的衣外——江落棠在路过一家玉店时,给她买的。

她望着地面大理石倒影里,自己米白色衬衫裙,想起三小时前江落棠俯身替她调整安全带卡扣时,发梢扫过真皮座椅的沙沙声。

其实她们今天去了很多地方,但她感觉不像。

“江小姐,今天开的还是那辆幻影?”

螺旋楼梯传来珠玉相碰的脆响,墨绿真丝贵妇袍抚过鎏金栏杆的弧度,像一把缓慢出鞘的软剑。逢无忧指尖捏着钢琴协会的烫金邀请函,珍珠纽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逢思余解开束发的缎带,棕色长发垂落肩头时,藏起耳后淡粉疤痕。

——那是十四岁考过钢琴演奏级那晚,母亲用钻石胸针划出的“庆贺”。

“去灵隐寺看苔藓这种说辞,骗得过江家小姐?你们应该还去了别的地方吧?”

高跟鞋与瓷砖碰出闷响,逢无忧锐利扫过她身上。

“钢琴协会的比赛定在两个月后的十八号。”逢无忧指尖扶着栏杆上的雕花,檀香突然变得“粘稠”,“评委团里有你父亲曾经教过的学生。”

论评委团里有自己最讨厌男人的学生,逢无忧:厌恶至极。

鎏金烛台上的监控探头,随着话音微微转动,十几年来这台施坦威钢琴,始终是家中茶余饭后的常提。

“江夫人,上个月拍下的缅甸鸽血红……”逢无忧用银勺敲击烛台的声响截得逢思余心中一震,龙井嫩芽在沸水里舒展成囚牢状,“该配你那件海墨蓝色晚礼服,有种异美。”

“我听说江家最近在和英国皇室谈珠宝生意。”逢无忧突然转头的尾音升调,“你就得多去江家走动走动。“

头上的水晶灯似是暗了半盏,两人的影子爬在地上。

十几年前,她的父亲,就是在这洛可可狮的别野中摔碎茶盏,碎片至今还有些细小的零散嵌在波斯地毯的经纬里。

当初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一眼也没往回看——只带走了她的哥哥,没带走她。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我要去追求我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我要去寻求艺术的真谛。

这句话打垮了她多年。

对啊,她还有个哥哥,她都快忘了。

她难受的咽下一口茶——一片甘苦:“江小姐,下周要在学校的跨学科峰会上,以中医学代表讲解。”

“带着这个。”逢无忧递来缠枝纹棉盒,开阖溢出沉香,“给江小姐,顺便帮我向他问候江夫人。”

旋转楼梯的扶手冷得像江落棠的车钥匙。

她今天把空调开到22度,说怕自己晕车。其实当她的手指擦过车载屏幕调温度时,逢思余,自己连呼吸都在计算间隔秒数。

此刻——手机在包里振动,是逢思余,发来平安到家的短信,末尾的猫咪表情包在对话框里眨眼睛。

江落棠无奈一笑,眸子往后坐一撇——那是逢思余说改天再拿的画具。

衣帽间的自动旋转架停在第28格,海墨蓝色礼服泛着冷血动物才有的鳞光。

逢思余把母亲给的缠枝纹棉盒,放进牛皮手包夹层时,瞥见手皮内层闪烁的微型定位器亮着红灯。

这个发现,让她,想起十三岁那年,母亲把一个非常小的GPS逢进她芭蕾舞鞋后的缎带中。

难怪……

难怪她那么笃定自己和阿落不止去了灵隐寺,她现在身上说不定也有定位器。

她将别在胸前的黑红色蝴蝶胸针取下,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小心放入里面。梳妆镜在她低头的一瞬映出血色幻影——穿月白腰裙的少女身姿妩媚,眉间温情万分,正将胸针别在另名素青衣的女子心口,而镜中窗外真正的四月骤雨,开始敲打满园未葬的海棠残骸。

月光爬在施坦威琴盖内侧的琴键。

监控探头传来细微的电流声。

逢思余缩在床头,放着手机里加密相册的照片,那里面是所有的偷拍视角—— 江落棠”在苏提捡枫叶的腰线弧度;在龙井茶山回眸时的发死轨迹;在雷峰塔影里弹琵琶的温色暖光。

4月的樱花仍在飘落,盖住监控屏幕里逢思余灭手机屏的动作。

当她触碰耳后疤痕时,江落棠此时应该正沿着南山路向钱塘江略行驶。

那辆幻影的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里,藏着逢思余去年在灵隐寺求得的签文拓印,而对方始终以为那是4s店的赠品。

逢思余点燃梳妆台上的浮水沉香,把眼罩扣在眼睛上,缩在被中。

冒出的青烟缠绕桌上的手机,对话框里的那只永远在眨眼的猫咪上方,最新定位显示江落棠的车正穿过复兴大桥。

桥下春潮裹挟着樱花顺流而下,如同那些即将在暮色里溃败的心事,在玄色的晚风里摔成粼粼银屑——车窗映出双重幻影,华灯初上,月白邀请的少女与面对面的素青衣女子互持酒杯相拜,鲜血渐渐浸透两人全身,染上衣裙成了“喜服”。

车窗的右下角有行凹下去的字写小诗,透明的—— 江落棠特意弄的。

【玉色罗裙知几重,原是相思裁作峰】

——相思又能存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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