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整得像个打印体。

“养血调经，兼化瘀止痛。”她说到“痛”字时，舌尖无意识顶到颗水果味薄荷糖。

今早在更衣室发现的，糖纸上画着只歪歪扭扭的蝴蝶，和逢思余锁骨下的瘀青形状很像。

沫千朝突然走下讲台，漆皮鞋跟敲着水磨石地面。

她在江落棠课桌前停住，食指叩了叩她的桌子——一旁的香炉，此刻正飘出淡淡的安息香。

“上周实操课，你给模拟病人扎针时...”教授指尖沾了点香灰，“你为什么会在足三里穴多留针三分钟？”

药香炉盖子的螭纹硌着掌心。

江落棠想起那天逢思余苍白着脸来上课，裙摆下小腿绑着压力袜，说是练琴站太久水肿。

而此刻她抽屉里还躺着盒消肿膏，标签上手写着「一日三次」——字迹和薄荷糖纸上的蝴蝶一样丑。

“因为患者伴有胃气上逆。”她垂下眼睫，昆曲吊坠在药香里打转，“需要加强调理脾胃才会有效。”

窗外忽然掠过群灰鸽子，翅膀拍打声惊醒了瞌睡的同学。

沫千朝转身时，白大褂衣角扫落几根艾条，江落棠闻见熟悉的栀子香——和逢思余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坐下吧，你嘴里的那颗糖，赶紧给我吃完，真是的。”沫千朝捡起地上的艾条，露出腕间红绳串着的和田玉平安扣，“明天带你们去药圃，记得穿宽松些的短袖短裤……”

下课铃截断了后半句。

江落棠收拾书本时，发现《方剂学》里夹着张泛黄的戏票——是上周帮逢思余补习时那人落下的，票根背面蹭着抹钴蓝色颜料，像极了她们初见那晚的月光。

药香炉渐渐凉透时，手机震了震。锁屏跳出逢思余的消息：「消肿膏好用吗？」配图是只缠着绷带的手，小指指甲涂着珊瑚色甲油，在消毒灯下泛着病态的光。

逢思余撞开药房木门时，指缝还黏着未洗净的钴蓝颜料。

晨光穿透百子柜的药材抽屉，在她揉皱的录取通知书上筛出细密光斑。

“我提交完了。”她将沾着松节油的申请表拍在配药台上，惊起三粒滚动的决明子。

她的手机上显示着一条5分钟后就删除的短信，来自本校：

亲爱的本校学生逢思余，

你好！

首先，本校该恭喜你成功成为本校建校以来第七个跨校双专业生，这不仅是本校以及外校对你能力的肯定，也是对你才华的赞许，身为你目前的大学母校，我们为你而自豪，也为你而骄傲。

其次，人不能迷失在茫茫烟火，而是向着更远的渺渺炊烟星火而走。不要因自己取得了一些成就而高傲自满，目中无人。未来的美好是留给你自己的，而并非现在享受虚无缥缈的荣誉。温柔善良不是女子的束缚，你要走，你要闯，你便要走，要闯，出一片天地来。

孩子，加油！为自己而杀出一条血路，沉沦在清醒的浪漫之中。

2024.5.26

孩子学校教务处

锁骨下方束腰勒痕渗出淡青，校服第三颗纽扣松着——显然是从画室狂奔而来。

江落棠称量白芍的手顿了顿。昆曲吊坠在药香里画出弧线，她瞥见通知书边角蹭着抹珊瑚色，与逢思余指甲油同色。

上周这人还躲在更衣室吞抗抑郁药，此刻睫毛却沾着丙烯亮片。

“我挑了最远的画室。”逢思余呼吸带着水溶性彩铅的甜，腕间定位器缠着撕碎的洛可可墙纸，“周三下午没监控。”

江落棠的银秤砣突然倾斜。决明子滚过逢思余手背未愈的烫伤，在皮肤沟壑里拼出半枚指纹——与那人昨夜发来的速写稿落款章纹相同。

药屉阴影漫过通知书上“双学位”字样时，江落棠摘下发间银簪。

她由衷地为与自己面对面的女孩而感到高兴：“星驰岁安，焰蜕新翼。恭喜你，阿余又向着你的梦想前进了一步，别放弃，我的姑娘，步步高升，这才是你未来的结果。”

簪头流苏扫过逢思余颤抖的小指，在申请单背面勾出三折水袖纹——梦中梨园最隐秘的告白笔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