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悄然降临，学校的教学楼、宿舍和操场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所有的喧闹都被一声清脆悦耳的金属铃铛声带走了。
江怀见他回来凑近小声问：“你妈妈会来吗？”
梁生吐出两个字：“不会。”
这倒也是意料之中，江怀继续问：“那她会抽空来趟学校吗？”
梁生：“不会。”
江怀微微蹙眉：“那昱峰哥怎么说？”
“昱峰哥说会给我妈打电话。”梁生低头在桌肚里找卷子，发现桌肚里还放了包糖：“偷着乐吧，她来就麻烦了。”
江怀眉头皱得更紧了，疑惑道：“为什么？”
梁生拿出卷子，语气轻松说：“你忘记我妈说过让我不要靠近她的家庭，她要是知道你是我同桌肯定要叫昱峰哥给我调位置。”
江怀心头一紧，梁生说话语气越轻松，他就越难受。
他给自己嘴巴来了一巴掌，虽然不重但有声响。
梁生用看智障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看着他：“你有病？”
江怀干笑一声：“我说话没过脑，该打。”
“………………”
梁生懒得理他低头开始写作业。
江怀写不进去，越写越心烦，脑子里全是刚刚梁生说的话。他和梁生现在当朋友都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假如，假如哪天梁青芸知道我喜欢梁生该怎么办？
他写不进去干脆不写了，他靠在椅背上把玩着书角。如果，如果梁生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了，之后怎么办？
江怀越想越投入，又突然冷静下来。
管他呢！靠！我喜欢他又不违法，我跟他又没有血缘关系。
江怀振作起来准备继续写作业，被旁边人突然用腿撞了一下，旁边低沉的声音穿了过来：“这次家长会是你妈妈来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江怀愣了下，问道：“怎么了？”
梁生轻轻蹙眉：“你爸应该也知道运动会那个事了吧。”
江怀应了声：“嗯。”
梁生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家长会还得麻烦你和你爸妈帮我掩饰一下。”
江怀宽慰道：“没事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是我爸来也不要紧，我爸包听我妈的。”
梁生刚张口就被江怀用面包堵住了：“……？”
“嘘，”江怀一副很懂的样子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不要说。”
“…………”
梁生咬了一口面包，咽下去后又拿走了江怀手里剩下的面包。
今天是星期五，两节晚自习结束住校们就可以回家了，杨谭和张子荣昨晚就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下课就飞奔回寝室，又飞奔出了校门。
江怀刚准备收拾行李就发现梁生坐在书桌前玩跳一跳，他走到梁生边上问：“你还不收拾东西。”
梁生抬头对上江怀的视线说：“我要住校。”
江怀摸了摸下巴问：“是因为住的地方离得太远了吗？”
梁生淡淡道：“不是。”
江怀有种不详的预感，试探性问：“你该不会之后周末都要住学校里吧？”
梁生点了点头：“嗯。”
江怀昨天本来装了点换洗衣物，他走到行李箱边把换洗衣服拿出来：“我这周也要住校。”
“…………”
一中周末留校的人也不是没有，但不算多。
江怀洗完衣服坐到梁生旁边，给段柔发了几条消息后把手机放一旁，侧身支起手臂，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开始盘问身边的人：“你的租的房子是不是到期了？”
梁生还在玩跳一跳，头也没抬：“嗯。”
“那元旦还有寒假怎么办？”
“住酒店。”
“你又没成年。”
“我可以找我妈帮我开一间，这个忙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会帮我。”
“…………”
好像有点道理……
梁生低着头说：“别盘问我了，快滚去洗澡。”
“哦。”江怀撇了撇嘴：“知道了。”
等听到卫生间开门又关门的声音后，梁生才放下手机，他姿势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眼用左手捏了捏眉心。
江怀每次洗完澡吹完头发出来后就像尸体一样趴在自己床上，他声音闷闷的：“你去洗吧。”
梁生走进卫生间里面一股江怀的味道，太浓了……
江怀每次洗澡都要挤好几泵沐浴露，味道不大才怪。
梁生耳朵尖一下子就红了，他用手指节蹭了蹭鼻梁，暗自决定以后都要比江怀先洗……
梁生洗完澡出来江怀已经坐起身在床上打游戏了，梁生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天干嘛不回家。”
“段康乐今天在我家。”江怀的手指在屏幕上开回滑动，又补充道：“他太烦了，我受不了。”
梁生哦了一声，就去阳台洗衣服了。
俩人无所事事只能做作业，写到了12点。几个月下来生物钟形成的差不多了，每晚大概十二点睡觉，早上六点半起床。
江怀今晚怎么也睡不着，他用手拍了拍头顶的床板：“梁生。”
上铺的声音传来：“干嘛。”
“我睡不着。”
“哦。”
“…………”
江怀一鼓作气从床上起来，靠着床手臂趴在梁生床铺上：“你睡得着吗？”
梁生没好气道：“本来是睡得着的。”
“……”江怀用他的爪子摸黑扒拉两下梁生，接过扒拉到了梁生的背，他一下子僵住了，为了避免尴尬，他只能硬着头皮顺势往上摸索他的手臂，摇了两下他：“别睡了，我们来聊天。”
梁生甩开他的手，掀开被子坐起来往他的方向看去：“有病。”
“梁生，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换做平常江怀肯定不会问这些问题，他仗着现在黑灯瞎火才敢问。
梁生没好气道：“不知道。”
“假设你有喜欢的人，他又想跟你谈恋爱呢？”
“拒绝。”
靠。
这算好事吗？一半一半。
江怀换个话题接着问：“梁生，你怕不怕黑。”
“不怕。”
“那你怕什么？”
“怕你。”
“…………？”
“你问题怎么那么多？”梁生说：“还有什么快问。”
江怀：“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舅妈知道我俩关系很好怎么办？”
“她会叫我离你越远越好。”
江怀脸色一沉，讪讪地问：“她打过你吗？”
梁生没有立刻回答，顿了顿说：“有，但就一次。”
江怀沉默了一会：“怎么打的你？为什么打你？”
梁生语气平淡：“跳河，她太生气打了我一巴掌。”
俩人都沉默了许久，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梁生微微蹙眉：“该我问了，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江怀：“我喜欢的人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的，不管他之后变成什么样，我也会永远喜欢他。。”
梁生脑子里蹦出一个“如果自己是江怀喜欢的人那该多好”的想法，但他理智一直占据上风，没多久就冷静了下来。
他接着问：“假设你有喜欢的人，那人又想跟你谈恋爱呢？”
“同意。”
“哦。”梁生继续问：“那你怕不怕黑？”
“不怕。”
“那你怕什么？”
“很多，但我不怕你。”
“…………”
俩人又陷入了该死的沉默中……
“哥哥。”梁生已经有了些困意，无奈道：“我困了，我想睡觉了。”
江怀听到这声“哥哥”愣了一下，说话语气正经了许多：“不准叫我哥哥。”
“哦？”梁生顿时来了兴趣，困意都消散了许多：“为什么？”
江怀咕哝了一句：“你又不是我弟弟。”
干嘛叫我哥哥，你又不是我弟弟。
梁生靠着墙壁，语气散漫道：“那你之前还叫我喊你江怀哥哥？”
“那是闹着玩，不算。”江怀顺着话语问道：“你也说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梁生撇了撇嘴，敷衍道：“哦。”
江怀语气十分严肃：“以后都不准这么叫我？”
“为什么？”梁生觉得江怀很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正经。”
“因为……”江怀卡了一下壳，继续说：“别扭。“
“还好吧，”梁生说：“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叫你了。”
“嗯。”江怀语气淡淡道：“睡觉了，晚安。”
“晚安。”
江怀躺回床上，被子扯回头顶，郁闷和烦躁扑面而来。
15岁的时候他只是单纯想跟梁生当个好朋友，16岁的时候对于只是好朋友又有点不甘心，17岁……17岁不知道。
有的时候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