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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猎人与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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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玉,你退下吧。”

曹观玉欲出声反驳,可转头看见她那张清冷漠然的脸色时,顿又没了勇气。

“是。”他咬牙切齿瞪了眼萧玉安,敞开大门大步离去。

萧玉安淡然一笑,冷哼道:“孤男寡女的关在一个屋子做什么?你可别忘了,你这狗腿子可是个男人。”

说罢,他便双手撑开拉着木门合上。

许云冉不接他话茬,反问道:“你来做什么?”

目光追随萧玉安的脚步,许云冉目视他坐在身旁,屋内的熏香味完全被他身上的檀木香掩盖,她不禁回想起他送她回来时所做之事。

他所表现出来的匆忙,也只是表现给旁人看的,将她送回周府后,他才完全暴露出他的恨意,这厮竟因为怀疑她装伤将拇指抵在她的伤口,硬生生按压良久,箭伤不重,可拇指按在肩上肌肉撕裂开的疼痛,才是真真切切让她差点没晕死过去。

“疯子。”她小声喃喃自语骂了一句。

“什么?”

萧玉安专心煮茶,他狐疑瞥了她一眼,继续摇着蒲扇煽风点火。

他故意骑马带她从朱雀大街赶回,自此以后群臣定认为她是他阵营之人,往后除了主要与萧玉安敌对的赵文会,还有其余各种需要她费心对付。

且此番她受伤萧玉安亦不是没有收获,他大力发酵此事逼的赵文会将盐运权拱手让出,坐收渔翁之利,许云冉此刻才明白为何当时萧玉安准许那胆小盐运史押送二当家,原来是早就想好借此参赵文会一本。

不过那盐运史如此胆小,竟还能主动提出,背后一定少不了赵文会的授意,无论盐运史是否主动提出押送人,盐车被劫已成事实,萧玉安总有把柄告他一番,倒不如放手一搏。可山匪一事难料,倒也不是重大过错,赵文会真会傻傻自告奋勇站到前头么?

说来早日官兵出发之时,盐运史并不在队列,后来才匆匆赶到,说是为了弥补过错也算尽力协助刑部和大理寺办案,萧玉安昨夜定是派人前去府上拜访,“威逼利诱”一番,设下圈圈套。

不仅获得一身功与名为世人称赞,还强硬拉她入局壮大势力,又狠狠参了赵文会一本夺走盐运权。

真真心机深沉!竟能谋划如此长远!好一个一石三鸟!

“想什么呢?”

“没什么。”

许云冉漠然直视前方,下意识伸手去摸案前的白瓷杯,却落得一手空,她蹙眉垂头,只见萧玉安递了杯温热的新茶送到她嘴边。

“喏。”

冰凉的眸光闪烁着炽热跳动的火光,是猎人看到猎物时应有的神情,许云冉愣神,她从前只在他攻破要案时见到过这种表情。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萧玉安的语调明显缓慢,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缓慢,低沉的嗓音略带柔情。

“没,没有。”

许云冉只手捏住杯缘,万分小心从他手中抽出茶杯,她别开目光直视前方,静默抿了一口。

“萧大人来这不是为给我煮茶的吧?”

萧玉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垂眸似笑非笑欣赏她不紧不慢的神情,目光渐欲垂落到被茶水润洗过的唇瓣上,虽是女扮男装,她会不会涂唇脂呢?他好想亲自探查一番……

“咳,你盯着我做什么?”许云冉白了他一眼,蹙眉冷嘲热讽道,“萧大人有何事需周某效劳?”

他当然不只是为给她沏茶来这儿的,还有一个目的,他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毕竟今早她主动为他挡箭,不就是说明她喜欢他吗?她心里是有他的,既然如此,身为男子,他更应该主动些才是。

“萧玉安?!”

鲜少有人直呼他大名,萧玉安霎时心跳漏半拍,他回神对视她道:“什么?”

他果然没听到她的话,许云冉暗暗叹息,好声好气道:“你找我做什么?”

萧玉安撑开衣袖取出一个小瓷瓶,抬手放在她眼前晃晃,笑道:“我新得一药,效果甚佳,许姑娘也不想因伤病日日休养于府中,耽搁了大理寺的公务吧?”

许云冉狐疑打量他一圈,伸手欲要接住药瓶,他却眼疾手快躲过她将药瓶放在案上。

“你如今这般模样,难道想叫门外那狗腿子为你上药?”萧玉安蹙眉瞥了眼门外的人影,指着她肩上缠绕的白布条道,“既是我害你受伤的,我该负责到底才是。”

许云冉快速揣摩他这话中含义,说来今日肩上这伤口是萧玉安亲自为她处理包扎的,他略懂些药理,从前在郾城时替她隐瞒女扮男装时亦是这样,她垂眸望向长衫上干硬黑红的血迹,竟觉得心跳加速,好在这衣裳还是原来的。

“不过伤了一只肩膀,我还有另一只手,自己会涂,不劳大人费心。”

萧玉安慢悠悠瞄她一眼,盯着她肩上的伤口恍然大悟道:“也是。”

门外的人影听不清里边的对话,只见两个人影愈靠愈近,按捺不住出声道:“时辰不早,大人可要用晚膳?”

“送进来吧。”

曹观玉随即领人进屋送来晚膳,他嫉妒俯视坐在许云冉身边的萧玉安。

萧玉安无视头顶上盯着他的人,他装模作样起身整理皱褶的衣摆,笑道:“萧某告辞。”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拂袖离去。

曹观玉目送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更不是滋味。

“观玉,崔东百的案子如何?”

曹观玉正色道:“谨遵大人吩咐,今早刑部果真懈怠,属下看了那卷宗,只是……”

“只是什么?”

曹观玉深吸口气,偷瞄她脸色低道:“卷宗上写的,崔夫人认罪杀人,施以斩首之刑。”

“哼,倒是符合他的作风。”

曹观玉不解这话含义,可也嗅出关于萧玉安的味道,他紧追问道:“此话何意?”

“你去寻人备好热汤,穿着这身血衣着实不便。”

这是她一如既往惯用的伎俩,每每她不愿回答他的问题时,她总是硬生生岔开话题打断他,曹观玉落寞笑笑,应了声“是”便提剑离屋。

夜雾浸湿青石阶,飘落的梧桐叶服帖于地面,花窗前飞烟袅袅,茶鼎沸腾,陶土盖扑通嗤嗤地响。

软塌上斜躺着个只着里衣的女人,女人慵懒打了个哈欠,抬眸盯着月亮估摸会儿时辰,瞪了眼身边煮茶的侍女。

“你寻人去请皇上了,怎么这会儿还没来?”

那侍女怯怯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身面对她垂首道:“陛下政务繁忙,须臾且来这儿陪娘娘。”

这话着实说到她心坎上,赵婉竹含笑赐了她个金镯,打发她出去候着。

“娘娘。”松风急促踏入殿中,遣散殿内宫人,将今日大理寺与刑部捉拿山匪遇险之事说与赵婉竹。

“她怎么没被一箭穿心?!”赵婉竹恨恨骂了一嘴,蹙眉道,“父亲呢?”

“太师失了盐运权,连同那盐运史亦是触怒龙颜,责令其连降三品,这官场之路怕是走到头了。”

“枉费本宫心思,一群蠢货!”

白瓷杯随着怒骂声摔碎一地。

“娘娘莫怪,那萧尚书确实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太师失手亦是情有可原。”

殿门忽闯入个青衣侍女,红脸气喘吁吁道:“娘娘,皇上,皇上今夜去了承香殿。”

“滚!”

又是一声“哗啦”,青衣侍女赶着飞溅的瓷片逃离大殿。

“自己手下的人管不好,还要连累本宫!”

赵婉竹收紧双臂,她特地为今夜重新博得李修然的宠爱废了些功夫,身上单薄的单衣并不禁风,她打了个寒颤,示意松风将门窗合上。

“娘娘。”松风思虑再三,轻声提议道,“何不将大理寺卿之事告予太师,前朝合纵施压,难道还怕她坐不实欺君罔上的罪名?”

赵婉竹幽怨瞥了眼松风,她怎会不知这个道理,可六年前赵家陷害许家本就是不仁不义之事,说起来此事连李修然亦是不知。

让赵家联合朝臣揭发此事,定会将从前的真相扒出暴露在世人面前,她这贤良淑德之名如何保得住呢?至于皇后之位,便此生无缘了。

只因这个缘由,她便不可能告诉赵文会,赵文会一向不与她同心,告诉他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给了他将她拉下台扶持赵婉笙的机会,她不甘!

“此事只准让乔德明秘密暗查,不许透露给任何人,包括赵家。”赵婉竹柳眉一翘,露出几分妖艳之色,“一个小小柔嫔,本宫难道还对付不了?”

松风微愣,乖乖点头,她随即命人收拾地上碎片,重新跪在长案前为赵婉竹煮新茶。

朱雀街伴着鸡鸣声苏醒,车轱辘转动,清冷的长街增添烟火人气,庆云斋门口的灯笼熄灭,门前挂起今日新菜的招牌。

两人的坐席在角落的一间厢房里,几日未见,宋时薇白皙的脸颊多了少许红晕自然的光彩。

“听闻你昨日捉拿山匪受伤,如今怎样,这是我特地从太医院讨来的药膏。”

宋时薇匆忙入席,从袖间抽出一个小瓶递到许云冉面前。

“区区小伤,无碍。”

许云冉淡然饮茶,接过药瓶道:“赵婉竹近日如何?”

“倒是乖乖愿赌服输,在椒房殿静待诵经。”

许云冉见她语速轻快飞扬,又见她满面红光,知她与李修然相处得还算不错:“你可知道民间有句话,渔民们往往在风平浪静的日子更加紧惕出海,暴风雨来临之前往往是鲜少的平静。”

宋时薇抿唇痴愣,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赵婉竹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尤其还知道你的身份,一日不除,便永是她的心头刺。”许云冉见她面色紧绷,缓声提醒道,“饮食起居,谨慎三分总是好的。”

宋时薇长叹口气,点头默认,她捏住盘中桂花糕的一角送入口中,故作轻松笑道:“你寻我何事?”

“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此事不得告知魏财,唯有你一人知晓。”

宋时薇凝神呆望,自她入宫之后,两人之间的交谈多是由魏财传递,虽说也没有过多少交谈,既然她特地嘱咐瞒着魏财,那便是极为要紧的事了。

两人正低声密谈,门外突如其来“乒乓”一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许云冉瞥了眼曹观玉守在门外的身影,亦是不放心推门而出探查。

是一个马虎跌倒的店小二,店小二被店家斥责得欲哭无泪,慌忙跪在地上收拾残局。

许云冉松了口气,正欲转身回房之际,拧头的瞬间,眼角不经意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袍玉冠,背手而立。

心脏狠狠砸在她的胸口,她下意识望向那人,这一望,便愣住了。

“冉冉。”

他的声音很轻,许云冉并未听到他的话,只是那张熟悉开合的唇瓣,她见了十六年,即便听不到声音,她亦能从中知晓他的意思,这是两人的默契。

许云冉呆在原地,顿觉胃里翻滚,她愣然目视周文益步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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