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从沙发站起来，支支吾吾道：“……我煮了粥。”

宁琛扶我坐到餐桌旁，先是在椅子上垫了一个软垫，才让我坐下，转身倒了杯水递到我眼前：“喝点水，嗓子会舒服一点。”

他怎么这么殷勤，难道他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吗？我端着水杯疑惑看他。

宁琛躲避着我的目光：“我去厨房给你盛粥。”

谁家猫爱喝粥啊。

我说：“我要吃罐头，还有小鱼干。”

宁琛很快端着粥出来了：“喝粥对你现在身体好一点，而且，你……变成了人，不知道能不能吃，但最好还是别吃罐头。”

粥冒着白色的热气，里面有菜叶、火腿和鸡蛋，米粒煮得浓稠软烂，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清甜扑鼻。

其实我也常常吃人类的食物，因为我挑食不爱吃猫粮，宁琛治不了我的臭毛病，只好试着做一些食物给我，比如不加调料的清蒸鱼、红烧肉、白切鸡之类的。

但绝对不会是这么一碗朴素的菜叶粥。

我盯着面前的菜叶粥，觉得自己受到了虐待，这吃的还不如猫呢。

抬头瞪他试图要个说法，但宁琛态度非常坚定，非要我喝粥不可，所以我最后还是决定让着他，喝粥就喝粥。

我下意识低头去舔，却被一只手挡住，我烦了，到底让不让吃。

刚想骂他，却见宁琛端着碗，舀起一勺子粥，喂到我嘴边：“别舔，我喂你。”

天杀的，简直见了鬼。

我刚变成人的时候他对我可不是这个态度，看得出来他完全不能接受猫变成人，哪怕他之前非常喜欢我的猫身。我盯着他的脸看，企图分辨他是不是被附身了，怎么这么善变，虽然他以前也善变，可这次太诡异了。

我奇怪：“你吃错药了？”

宁琛被我看得脸热，却又没处躲，紧接着被我一句话噎住，整张脸涨成一种奇异的红色，像一只煮熟的虾。

他欲言又止，表情破碎，最后终于豁出去一般：“今天的事，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会负责的。”

我没理解：“什么？”

紧接着，我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指把我关在房子里这件事，那当然是他的错，猫咪怎么可能有错。

“就是你的错。”我理直气壮道。

屋子一时间过分安静。

良久，宁琛轻轻嗯了一声，举着勺子喂我喝粥：“不是饿了吗，先吃点，过几天你恢复了，再给你做好吃的。”

好像又有点恢复一家之主的地位了，果然我才是这个家的老大，我吃着粥想。

菜叶粥的味道其实很不错。

他又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回答：“屁股痛。”

“我、我搜了一下，可能是要痛几天，然后给你上过药了，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他耳朵通红，眼神闪躲，“我那个……第一次，不太会，不是故意要弄疼你的。”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我第一次见宁琛这种表情，害羞、尴尬、不好意思、愧疚、难堪，这几种情绪竟然会出现在他脸上，他以前教训我的时候凶神恶煞，骂我或撸我的时候理直气壮，不会这么低眉顺眼好像犯错了一样。

而且今天说的话也乱七八糟，什么负责，什么第一次，简直让猫摸不着头脑。

如果视线能凝聚成实体，我现在的目光大概就是医院的照射光，简直恨不得把宁琛从头到脚扫描一遍，以此来确认他是妖怪伪装的。

宁琛顶着我如炬的目光喂我喝粥，耳朵的红色就没有消退过。

喂完粥，他忽然想起什么，说：“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变回猫，如果又一直变不回去的话，那你得学一下人的生活习惯，就比如喝粥，不能直接低头舔。其他的事，我会慢慢教你。”

“我知道怎么装成人类。”我说。

我观察了他那么久，自然知道人类的生活习惯，我只是没有转变过来猫的想法，就像现在，我以人类的视角看宁琛也觉得非常不习惯。

宁琛把碗收了。

吃饱喝足，我下意识想舔舔爪子，看见一双人类的光滑鸡爪子瞬间没了念头。

还是睡觉吧，这几天被发情折磨，一直没能睡个好觉，现在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打着哈欠往卧室走。

宁琛问：“你要睡觉？”

“对啊。”

“你不是刚醒？”

“吃饱了就想睡，我们猫都这样。”

我抬头瞄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平时这个时间点，宁琛早就睡下了，而且睡得正熟，喊都喊不起。

宁琛说：“那你去洗漱一下再睡。”

“不要。”我拒绝。

谁家猫还要自己刷牙洗脸的，而且我才不想碰水。

可宁琛在这方面态度非常强硬，好像我不洗漱犯了天条一样：“不行，你必须得洗漱。”

我不理解：“为什么？”

宁琛：“我今天刚换的被套，你刚吃完饭不洗漱就上床，还跟我睡一块，我实在受不了。”

他大少爷的洁癖真是没救了，以前必须擦脚才让我上床，现在变成人了，还得洗漱。

“那你就不跟我睡。”

“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宁琛强调，然后他提出建议，“你也可以选择睡沙发。”

这个房子两室一厅，不过宁琛把另一间做了书房，整个屋子只有一间卧室，确实是只有一张床。

我惊愕：“凭什么我睡沙发！”

简直造反了，到底谁才是家里的老大，老大怎么能睡沙发。

宁琛：“凭你不洗漱。”

无话可说，我选择妥协，做猫睡猫窝就算了，那好歹宽敞，可以随便折腾着翻滚，现在人身睡上去都翻不了身。

真该死啊，什么世道猫都要刷牙洗脸了，还有天理吗，在干净卫生这方面，我作为一只猫都拗不过他，他到底是什么洁癖精变的。

虽然不喜欢碰水，但是变成人身后碰水的感觉和猫很不一样，水流从指间流过，轻柔舒缓，带着湿润的凉意，在我接受范围内。

刷牙洗脸洗澡完成，我才被允许上床睡觉，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忽然有些睡不着，我闭着眼睛翻来覆去，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新被套带着一股淡淡清香，还有些许晒过太阳后的味道，闻起来很舒服，但并不让我觉得安心。

穿衣服一点儿也不舒坦，我干脆脱了精光，以为这样就能迅速入睡，可依然没有丝毫睡意。

宁琛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过了很久才进房间，我听见他脚步很轻地走进来，摸黑到床边，轻轻躺下。

床那边凹陷一块，他很拘谨地躺下，距离我很远，呼吸声微弱，偷感很重，让我怀疑他其实是个贼，只是恰好路过我家，躺在我家门口等着明天入室抢劫。

“宁琛。”我突兀开口。

他愣了一下：“啊？你……还没睡啊，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我说：“你是睡在床底下吗？”

“……”

几秒钟后，他才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