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时候,曲明因果然狠心地不给季时岸解开手铐。
“我之前只是在给你时间适应,我是绑匪,你是受害者,我不跟你讲隐私讲道理!”
听着是凶巴巴地警告他,实则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舍不得下死手伤害他。
当真是一条古怪病态小毒蛇,不想当好人,却当不好坏人,只是在演绎漂亮蠢货如何伤人伤己。
季时岸懒得开口回答,冷着脸站在原地任他摆布。
曲明因心虚地观察他的神态,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觉得冷脸的他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模样。骨相的锋锐与冷情意味格外突出,像轻薄刀片轻易割破他的心,丝丝痛意蔓延开来。
他越发意识到绑架他是非常愚蠢无能的行为。
他根本重温不了以前同居时的美好快乐。
他只是在消耗他对他的耐心与情意。
他们回不到从前,可能没有未来,连抓住现在都成了痛苦的事儿。
……
曲明因一言不发,转身从一旁柜子里摸出一把小剪刀。
“我不给你解开手铐,我把你的袖子剪开……”
季时岸这下是真想弄开他的小脑袋瓜子,看看里面塞满什么垃圾东西。
他刻薄地讽刺他说:“你脖子上的装饰品塞了些什么垃圾玩意儿?”
曲明因仰着下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回答他:“都、是、你、啊!”
季时岸丝毫不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求你把我这个垃圾玩意儿清理——”
曲明因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皮在轻颤,鼻尖跟着微动,手背上的青筋越发凸显,手腕也在隐约晃动着。
“不需要你反复催我!我会清理干净的!”
能选择放弃亲人朋友的小毒蛇,哪里真会被感情困住啊?他只是需要时间去想是否应该放弃而已,可能需要几年,可能只需要一瞬间。
或许在过去2年里,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前些天突然想明白了,决定绑架他测试一下。
他一开始就表明——
“因为我对你的兴趣应该只会维持3个月吧。”
“本来是不会这样对你,挺没意思的。”
如今明显是想明白了,已经在犹豫要不要放他走了。
挺好的。
季时岸也想明白了,不再言语,唇角微微上扬。
曲明因松手,看见他唇边露出一丝古怪别扭的笑容,也不敢质问他,垂眼看着他被拷住的双手。
他咬着嘴唇,用剪刀顺着他的左手袖口往上剪,紧张得顺着直线都剪得七拐八弯。
“干脆别给我穿衣服了。”季时岸冷不丁地吓唬他。
曲明因手抖,剪刀的尖端刺着他的手臂,有血丝瞬间冒出来。
“你吓我干嘛!”
季时岸就如被吸血蚊子叮了一口,都没感觉,但他听上去好紧张崩溃的样子让这事儿显得格外好笑。
“用药让我眼瞎都干得出来,也不担心会不会对我产生副作用,现在——”
曲明因慌忙崩溃地打断他:“那药我亲身试过!没有副作用!顶尖医生认证的!”
蠢货,蠢死了。
季时岸的右手微微捏起,又很快松开,继续刺激和吓唬他说:“我们是一种体质吗?你知道我的眼睛一直在滴特殊眼药水吗?”
曲明因怔怔地看着他,想起来同居时帮他滴过眼药水,当时以为只是缓解眼疲劳之类,没想到可能是因为曾经失明留有后遗症?
“可是,我……我查过你的体检报告,很健康啊,没有说眼睛有问题。而且给你用药之后,我让医生观察了很久,他也说没有问题……”
“……”
漂亮蠢货也不是那么好哄骗的,因为他细心谨慎多疑,因为他比他更怕他受伤。
季时岸眨了眨眼睛,语气玩味地吐出两个字:“庸医。”
曲明因被他哄骗多了,熟练解读他的微表情,“骗子!”
他又流着眼泪搂住他的脖子,一口亲上他的眼睛。
季时岸只能闭眼叹息。
他是真被这个蠢货困住了。
同居时的生活太过美好,曲明因没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哪怕上一秒被季时岸气哭,下一秒也被他轻松哄好。
他甚至不是刻意哄弄他,只是因为自身情绪稳定,很会疏解情绪,以及太懂他的性子,让他对着他崩溃不起来,哭给他看都成了只对他撒娇。
现在不一样了,他帮不了他,可能也不想帮他,还会故意刺激他伤害他,他就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崩溃发疯的模样,只能让他暂时失明。
“对不起。”
曲明因含糊地说着,反复亲吻着他的眼睛,用舌尖把眼皮扫得湿漉漉的。
季时岸又因此被迫接收不想接收的讯息——你好像还是很爱我啊。
即便如此,曲明因依旧没有心软,把他的左手拷在浴缸旁边的横杠上,又把新浴巾新睡袍等摆在旁边,让他伸出右手就能拿到。
“有事按这个红色按钮喊我来帮你……如果你愿意——”
“出去。”
曲明因只能委屈又心虚地转身往外走。
季时岸躺在浴缸里,睁着盲眼瞪着天花板,很难不质问自己,我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漂亮蠢货!
曲明因成心气他,关门之前抛下一段话。
“哦,好像忘了说,房子里到处都有针孔摄像头,包括浴室。我在很认真地当绑匪!”
不,你在很轻松地当蠢货和娇妻。
季时岸闭着眼深呼吸,眉头一抽一抽的。
曲明因刚回到厨房里准备清洗碗筷,兜里的手机又响了,摸出来一看,又是楚云淮!
“你烦不烦啊!”
“咋了?打扰你约会了?”
“是啊是啊,然后呢?”
“到底是哪个见不得人的男人啊,说一声呗,哥们儿实在好奇啊!”
“神经病!”
“哎,让我来说吧……”电话那边传来另一个清柔好听的男声,“明因,我是迟映风。”
曲明因眼睛一亮,“啊,你怎么也在啊?”
“对啊,我回凌大逛了一圈,发现云淮在附近开了好几个店,我就打电话让他请我吃饭。”
“唉,败家玩意儿就这样!在全国各地胡乱开店,还想忽悠我投资呢!你就该狠狠地宰他几顿!”
“哈哈,我也是这样想哦。本来想叫你一起出来聚餐,他说你在偷男人……”
“啊……我真想掐死他!”
“嗯,然后我们就在猜这个男人是谁……他猜是你新认识的,冷不丁对上眼的,我猜是你初恋吧……”
曲明因陷入沉默,想了好一会儿,轻声询问他:“风哥,你把尘哥关在岛上的时候,没有觉得内心煎熬、度秒如年吗?”
一个小时后,季时岸按下红色按钮,裹着浴巾跟个废猫似的瘫在浴缸里。
平时洗澡越洗越清爽,他此刻是洗出一肚子火气。
以前因为受伤失明,季语慎故意不让人帮忙,让他在浴室里跌跌撞撞,自己洗澡。
一开始也觉得委屈难堪,想着妈妈在就好了,她会心疼他保护他,可她放弃带他走了,他也不想跟她走了。
没人会保护他拯救他了。
他还是习惯性地问自己一句:“为什么是我经历这些?”
等他好不容易洗完澡,一出浴室还要被季语慎嘲讽地问:“小蠢货,洗干净了么?”
他反问:“没洗干净你帮我洗吗?”
他讥笑:“我可以喊人帮你。”
季语慎就是一条纯正风味的眼王,作为小眼王时期遭受太多伤害,成年后格外残忍病态,肆意折磨和伤害所有人,包括所爱之人。
爱得越深,伤得越狠。
他不相信什么爱与救赎,只是认定强大的神经病玩弄一切,包括自己。
他是真正的厌人厌己厌世。
这样一个人也配被爱吗?
然而苏清然当真至死都在爱他,只是放弃和他在一起罢了。
隔了4年,季语慎也因一场车祸死了。
不过他们都没死透,至今同为植物人,躺在同一间病房里,男帅女靓,犹如一同深陷于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里。
季时岸每年都会和凉姨去看他们几眼,只是看几眼,内心毫无波动。
两人死于感情的谋杀,浓烈复杂的爱恨随着他们的逝去消散于风里。
季时岸引以为鉴。
曲明因就在此时推门而入,缓慢地向他走来,脚步声不如之前轻快神气。
“你洗好了吗?”
“眼瞎的是我吧?”
曲明因停在浴缸旁边,被他的话堵得无言以对,圆溜溜的眼睛胡乱瞟着。
“我刚才在洗碗,没有偷看你洗澡。”
“……”
这是重点么?
季时岸被他蠢笑了,侧头“看”向他,目光冰冷嘲讽。
“我该感谢你的尊重么?”
按理说,曲明因敏感脆弱,受不了他的眼神与质问。可他把平生痛苦事儿迅速想了一遍,都没忍住轻笑一声。
“对不起……你的造型太有趣了……”
一张白毛巾围在季时岸头上,裹着一头湿发,几缕粉发尾巴搭在他眉眼上。身体被两张浴巾裹得严实,胸口打了一个结,丝毫肌肤都没露出,半点便宜不让他看。
配上凌厉眼神、深刻五官和强大气场,那种反差感特别强烈,散发着熟男气质碰撞诡异少年感的独特魅力。
曲明因死掐着手心阻止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季时岸的心火烧得越来越旺。
曲明因蹲在浴缸旁边,找到他的手握在一起,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臂。
“你不欺负我,我不会这样欺负你的。”
他凑上去蹭了蹭他的脸颊,熟练地示弱和卖乖。
季时岸的心火被浇灭一簇,故意别过头不让他蹭。
曲明因扶着他的脑袋,温柔地亲吻他的脸颊,时不时用温软舌尖扫几下。满是纯情温顺中透着熟练引诱味道,又娇又作的感觉勾得他心尖发痒,浑身燥热。
然而,季时岸将他一把拽进浴缸里,抬腿按死他的身体,扯下头顶的毛巾蒙住他的脑袋和双眼,在他身上胡乱摸索,摸到兜里的钥匙。
“你不要抢钥匙!不要抢!”
原本温顺得意的曲明因瞬间慌得头皮发麻,几乎是以哭求的语气尖声嚷着。
他什么都看不见,人又被死死压着,只能胡乱又无力地拍打着,心在怦怦直跳。
“你不要逃!不准逃!”
他突然崩溃地大叫起来,哭腔格外明显,嗓音尖刻刺耳。言语里的无助与恐惧极具感染力,余音回荡在浴室里。
季时岸冷情地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用钥匙解开手铐。
声响传入曲明因耳朵里,让他脑子里的神经如紧绷琴弦一样,骤然绷断,耳边出现幻觉的嗡鸣。
果然困不住他啊。
他放弃拍打反抗,趴在他身上痛哭起来,哭得超大声,极尽委屈与可怜,满含痛苦与绝望,犹如一阵要命的精神污染。
季时岸听他哭多了,熟练分辨出来有表演痕迹,拿话揶揄:“你男人死了吗?哭这么惨?”
“傻逼!”
曲明因难得爆发出来一句骂人话,愤怒到极致,声线都在颤抖。
季时岸挑眉轻笑,抓起他纤细的右手腕,给它拷在旁边的横杠上。
曲明因顿时惊慌起来,用手搂紧他的脖子,用双腿缠死他的腰,生怕他摆脱他、离开他。
季时岸无情地扯开他的手、他的腿,他总是及时地缠回去,哭求他:“你不要扯我!你不要走!”
季时岸不听,翻身压着他,用双腿按死他的膝盖,让他动弹不得。然后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按着他的喉咙。
他没杀过人,但熟练掌握谋杀手段,知道怎么让人体验濒临死亡的痛苦、恐惧与绝望。
曲明因被压得呼吸艰难,心跳加快。瞪圆了泪眼,却被毛巾完全挡住眼底的复杂情绪,只能无助地张嘴呼吸,发不出声音来,同时用手拍打他的后背。
季时岸看不见,听得见他的痛苦反应,但没有松手,而是冷静悠然地跟他说话,语气隐约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