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向阳对老家的怀念大部分来源于那方小小的后院,院子里摆满奶奶种的花花草草,还有一口古老的水井。
夏天的井水带着沁骨的凉意,奶奶会买来西瓜整个浸在井里,吃的时候冰冰凉凉,比后来离家在外吃过的所有冰西瓜都要清甜。
第一次看见厉时修赤裸的身体也是在那口水井边。凉爽的井水兜头浇下,将盛夏的暑气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们用水瓢疯狂泼水,放声大笑,玩到浑身湿透,再脱了衣服抹上肥皂,坐在小板凳上互相搓背。
不吃力的柯向阳总被搓得鬼哭狼嚎,连声求饶。
轮到他戴上搓澡巾,想要报复回去的时候,得到的永远都是一句:“没吃饭吗?再用点力。”
十六岁的厉时修身高就有一米八五,身材匀称,肌肉结实,对比之下,柯向阳瘦弱得犹如一只白斩鸡。
那时他对厉时修根本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羡慕人家个高身材好。
眼下,变得更加高大的厉时修将一丝、不挂的他完全圈进怀里,轻声耳语:“别哭,我帮你。”
是幻觉吗?平时只会出现在梦里的场景,此刻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身下清晰的触感让柯向阳觉得异常羞耻,微微挣扎起来:“不……”
“没事的,不要怕。”厉时修安抚道,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吹落发梢凝出的水珠,在滚烫的皮肤上溅起细小的凉意。
低沉的嗓音总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柯向阳卸下力来,顺从地靠在他胸前。
大概是不小心碰到开关,头顶的花洒转而喷出细密的水雾,在柔和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一圈圈晕开形成朦胧的白幕。不同的手掌纹理让感觉变得十分强烈,站在花洒下的柯向阳被冲刷得睁不开眼,头晕目眩。
“还好吗?”厉时修垂下头,嘴唇有意无意蹭过他脸颊,低低地轻笑。
“嗯……”身体的热度降下许多,各个感官开始重新运转,柯向阳的大脑跟着清醒过来,整个人顿时变成一只熟虾。清晰感受到某些变化,想起厉时修也喝了补酒,难道这会才起效?
秉着不能只顾自己的原则,柯向阳磕磕巴巴地开口:“厉哥,我、我也、帮、帮你吧。”
厉时修的动作一顿,随后收回了手。
柯向阳有些忐忑地想,他是生气了吗?自己这么说是不是太冒昧了?还是他只想帮别人,不想别人帮他?
胡思乱想之际,身体突然被转了个向,眼前一花,柯向阳才反应过来厉时修刚刚在干什么。
柯向阳根本不敢细看,颤抖着伸出手,碰到的瞬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合理吗合理吗合理吗?!真是韩漫照进现实,艺术源于生活啊!
“发什么呆?”厉时修低头咬了咬他的耳尖,不满地催促:“动一动。”
沉浸在震撼中的柯向阳根本没意识到厉时修的举止有多暧昧,机械地服从指令。
两人的动作逐渐同步,细碎的声音被水流声冲得支离破碎,水花飞溅,瓷砖地面上两道拉长的影子紧紧纠缠在一处。
客厅里,闻声而醒的小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给小猫崽们依次舔完毛,浴室的动静还没结束,不知两位主人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
端午假期的最后一天,柯向阳久违地赖了许久的床。
凌晨事后睡得有多香,现在就有多崩溃。一想到在浴室里发生的事,他便忍不住把头埋进枕头无声尖叫。
几天前还觉得直男之间互相帮助很离谱的他转头就跟自己的直男朋友互相帮助了,这叫什么事啊。目光落在抓着枕头的右手上,某种触感清晰再现,挥之不去。
太羞耻了!!他要怎么面对厉时修啊!
柯向阳受不了地在床上扭来扭去,直到把自己和被子扭成了一根大麻花。
肚子叫得震天响,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了,厉时修没来喊他起床吃饭,是出门了还是也觉得尴尬呢?
明明是他先主动的。
柯向阳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走出卧室就看见厉时修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
“起来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厉时修放下报纸,神情自若地问。
“不、不难受了。”柯向阳也想保持自然,可脸控制不住地发烫,好想立刻掉头回房钻进被窝里啊。
“脸这么红,没发烧吧?昨晚淋了那么久的冷水,别又感冒了。”厉时修起身向他走来,伸手想要摸摸他的额头。
“没有,我没事!”柯向阳后退一步躲开那只在他身上干过坏事的手,着急忙慌地往厨房走,“好饿啊,有什么吃的吗?”
“有粽子。”厉时修跟着他进了厨房,“我也还没吃。”
这两天阿姨放假,吃饭得自己解决,柯向阳从冰箱里拿出粽子,准备放在蒸锅里加热。
厉时修站在他身后,离得很近,此刻两人的姿势跟昨晚十分相似,柯向阳拿着锅盖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
“小柯。”厉时修唤道。
柯向阳下意识地侧过头:“怎么了?”
厉时修微微叹息,神情失落:“昨晚的事,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当没发生过吧,我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意思。”
柯向阳慌乱道:“我、我知道,我没觉得不自在。”
“是吗?可你出了房门到现在,都没有拿正眼看过我。”厉时修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受伤。
柯向阳犹豫了会,转过身面对厉时修,忍住羞耻与他对视:“我是怕你觉得不舒服。”
厉时修沉默片刻,说了句:“我很舒服。”
“?”柯向阳一愣,随后感觉整颗脑袋都要着火了,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见柯向阳满脸窘迫,厉时修露出些许笑意:“我留学的时候,经常听他们提起,朋友之间也是会做这种事的,不要觉得有负担,好吗?”
难得听厉时修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柯向阳感觉脑袋又开始变得晕晕乎乎,不自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我也听说过,而且大家都是男人,又没什么损失,呵呵。”
“我来弄吧,你去洗漱一下。”厉时修接手了剩余工作,将柯向阳赶出厨房。
站在洗手台前刷牙时,柯向阳的脑海里再次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草草漱了口,捧起冷水泼向自己的脸,睡衣领口垂下,柯向阳从镜中看见自己的锁骨处多了一块红色的印记。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草莓吧?!
粽子端上桌,柯向阳拉紧领口,鸵鸟似的垂着头。
厉时修见他快要吃完一个,又给他剥了个放在盘子里晾着:“我问过老纪了,他说可能是第一次喝所以效果比较强烈,以后一次喝小半杯就够了。”
“这样啊。”柯向阳点点头,又想起两杯酒带来的强劲效果,那哪是补酒啊,分明是春药!
没错,千错万错都是那瓶补酒的错,可恶的纪向松,给厉时修送如此不正经的东西,还好是他们俩在一起喝了,万一昨晚厉时修拿去跟别人喝,也会做那种事吗?
这么一想,柯向阳心里止不住地冒酸水。
厉时修突然坐直了身子:“对了,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得纠正一下。”
“什么?”柯向阳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他。
“也不是什么朋友都能做那种事的,只有像我们这样关系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才可以那样做,不准随便跟别人做,知道吗?”厉时修拿纸巾擦了擦嘴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警告。
“知道了。”柯向阳点点头,按耐不住地问出口:“厉哥,那……你还有其他能做那种事的朋友吗?”
不知想到什么,厉时修的脸黑了一瞬:“没有,只有你一个。”
“我、我也是。”除了厉时修,他根本不可能跟别人做那些事,现在知道厉时修的想法,柯向阳心里既高兴他只有自己这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又郁闷他们俩只能是朋友。
在厉时修看来,朋友之间做那种事是正常的,可他要是知道自己不是直男,会不会觉得很恶心?
想到这里,柯向阳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事已至此,更不能让对方知道他的心思了。
厉时修见状,皱眉问道:“你没事吧?刚刚脸还那么红,一转眼怎么白成这样?”
“没事,只是想到下午要去看牙,有点害怕。”昨天出门前被厉时修逼着预约了今天下午两点去牙科医院,此时想起来,确实开始害怕了。
厉时修无语:“都多大的人了,还怕看牙。”
吃完午饭,柯向阳磨蹭了半天,眼见没时间了才去换衣服。
结果换来换去都没挡住锁骨那枚明晃晃的草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下去。
干脆贴个创可贴,有人问起就说是小乖挠的,对不起了小乖。
柯向阳悄悄摸到放医药箱的收纳柜里,拿出一个创可贴,正对着手机屏幕找位置时,身后幽幽传来一句:
“抱歉,昨晚没忍住。”